孟逢君蓦然一僵,捏紧了手中的干粮。
这番话大概也是栖居在昆仑大多数人的心声,但说句不好听的,她倒宁愿那个凶巴巴的魔尊还在云渺渺身边。
就算仙魔不两立,也好过只留她一人坐在那座空荡荡的大殿里。
她好几回过去,桌上的饭菜都是凉的,云渺渺对着那晴虹,没日没夜地琢磨妖兽和无尽的动向。
诚然因此的确救下不少人,可她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不成!
“如今魔族已彻底被清剿,少了内患,咱们能专心对付外敌了。”那弟子满心欢喜地看着后头被救下的诸多百姓,无论如何,能救这么多人,都是天大的好事。
这边兴致勃勃的说着,孟逢君却始终眉头紧锁。
旁人不晓得魔尊都做了什么,她多少还是清楚的,且不论其他,至少那魔头瞧着不至于是为了害云渺渺。
他留下,打个商量,说不准还能帮忙对付无尽和玄武。
毕竟唇亡齿寒,无尽毁了人间,魔界,妖界,乃至酆都地府,都不定能独善其身。
云渺渺偏偏在这时候,同其反目,该说是蠢还是
她烦躁地啧了下舌,本是心不在此,话也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可旁边还在夸掌门英明的弟子却以为她是嫌聒噪。
天赋异禀的孟师叔脾气却不太好的传闻在门中人尽皆知,未免触霉头,他赶紧识相地退到了后头。
浪涛滚滚,砯击海岸,铺天盖地嘶鸣声中,骨笛嘶哑。
西海之上,妖兽追随笛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笛声停时,海岸边已经聚集了数百妖兽。
然,这还仅仅是今日的赶来的。
一连数日,受召集而来的妖兽早已盘踞了方圆百里的山野,只待一声令下,便可朝着昆仑仙山奔涌而去。
玄武放下骨笛,回头看着漫山遍野虎视眈眈的兽瞳,冷笑了声。
无尽要他在这召集妖兽,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被人使唤来使唤去的感受十分膈应。
他只想知道长生之血和最后一片朱雀血翎的去向,说到底对陵光的性命和昆仑庇护下那帮凡人的生死倒并没有太大兴趣。
不过无尽好像挺乐在其中,这“世间极恶”,倒是没教人失望。
无尽给他留了话,三日后来寻他,如今已是第三日,他对无关自身的事素来是懒得操心的,撇下一众饥渴焦躁的妖兽,回到了山洞中。
洞外围了一圈饥肠辘辘的妖兽,虽有他留下的禁制阻挠,但看着这么一张张凶恶的嘴脸,还是教人不寒而栗。
眼看着他走近,迫人的压力随之涌来,妖兽们识相地退至两旁,即便没有理智的恶兽,也晓得尊卑强弱,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被捆在洞内的,自是被他带到此处的陆君陈。
他本静静地坐在角落,抱着佩剑闭目养神。
一路与妖兽厮杀,他数日都不曾好好睡一觉。
但便是再累,他也明白自己不是在苏门山,时时警惕着,洞外传来脚步声,他立即睁开了眼。
许是被折磨久了,陆君陈多少有些习惯了见到这位堕魔的上神,也晓得他在外头做些什么,召集如此之多的妖兽,定然与善举搭不上边。
他不觉得自己能从这魔头口中套出什么秘辛来,但旁敲侧击,保不齐还有点用。
以往玄武回来,不是对他冷嘲热讽,便是冷着脸坐到一旁。
但今日,还未等他想好该如何从他口中套话,一条捆仙绳便飞了出来,拴住了他的双腕,将他吊了起来。
灵剑叮铃邦朗地掉在地上,陆君陈吃痛地看向手腕上的捆仙绳。
玄武步步逼近,默不作声地擦拭着手里的短刀。
陆君陈吃了一惊,但这般场面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历经了多少回,错愕不过是一瞬,旋即便平静了下来。
“十日了?”
玄武“嗯”了一声,随手捞了一条布帛欲塞进他嘴里,被他偏头躲过。
“用不着。”陆君陈冷淡道,“要动手就快点。”
全然一副生死随意的样子。
玄武不悦地皱了皱眉,硬是把布帛塞进了他嘴里,驾轻就熟地解开了他的上衣。
衣领滑落至肩下,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
旧痕未愈,又叠新伤,如今已是一片蛛网般可怖。
陆君陈紧闭上眼,不想多言。
那把短刀,也随之刺入了他心口。
尖锐而剧烈,毫无手下留情的可能。
一刀刀刺下去,撇开皮肉,直到淌出暖得发烫的心头血。
剜骨之痛,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