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拍着大腿哀叹连连:“都死了!海上飘着的,岸边躺着的,都是尸体啊!听说海底都裂了,龙王爷都不知是死是活,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还不速速逃命去,等死不成?”
闻言,孟逢君脸色都变了:“南海地裂?南海怎么会裂!你说清楚些!”
那可是南海,天虞山庇护下,连风浪都怠于作乱的地方,除了隔三差五前来同掌门一战的魔尊,千年太平无忧。
怎么可能说崩就崩,说裂便裂呢!
“哎呀我说仙君呐,我骗你们有何好处?”那人捶胸顿足,想尽快脱身离去,又急着同她们解释清楚,苦口婆心地劝说,“到这可不能再过去了,赶紧打住,往回走吧,整片南海都是妖兽,全是从水里钻出来的,一个比一个吓人!都朝着同一处涌呢!你们别去找死,便是要去,也别拦着我呀!”
众人此时早已陷入震惊,一时顾不得他,转眼间,人就逃得没影儿了。
“他说的该不会是天虞山吧?”孟逢君只觉阵阵寒意平地起,直窜天灵,教人心头一僵。
云渺渺神色凝重地望着南面,越是往南海,这天越是暗,海天相接处,几乎看不清海与天的差别了,如一团搅合在一起的墨,透着令人不安的诡森然诡谲。
重黎挽剑回身,看了她一眼:“现在要如何?”
以他对她的了解,这等局面下,要她识时务,避开南海和吉凶未卜的天虞山是不可能的,他问的是待回到南海,她有何打算。
南海地裂,闹出这么大动静,南海龙宫却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诚然九川玄龙与归顺昆仑的四海水神并无多少往来,玄龙一族只剩下他后,就更八竿子打不到一边了。
可此时此刻,南海遭难,唇亡齿寒,想到天虞山身处南海深处,着实不妙啊。
“回天虞山。”云渺渺斩钉截铁道,同时侧目看了镜鸾一眼,“阿鸾,前几日托你准备的退路可有变故?”
镜鸾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一切如旧。”
“你准备了什么?”
不仅是孟逢君,这回连重黎都投来了狐疑的目光。
她召出了寸情剑,踏上剑身,郑重道:“今日回去,若能平安无事最好,若天虞山朝不保夕,便只能另择去处。”
“何处?”
“昆仑仙境。”
从西海一路向南,连夜赶路,海上寒风刺骨,头顶浓云蔽月,竟不知几时入夜几时天明。
入了南海边境,风雪交加,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海上,倒是被这场不祥之雪映亮些许。
如浓墨般翻涌的海面浪潮滚滚,卷起千层浪,细沫不同于平日,细看之下,竟泛着灼目的红色。
云渺渺面色一沉,凝灵聚火,照亮了四周。
由近而远,海水中无数死尸浮浮沉沉,目之所及,不知死了多少南海生灵。
镜鸾能瞧出那些尸体的道行,有不少已满千年修为,只待得道登仙,却不曾想天降横祸,毁于一旦。
孟逢君震惊地攥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皮肉里。
云渺渺一言不发,飞在众人之前,径直朝天虞山的方向而去。
同时放出数只传音纸鹤,望能与步清风或是长琴等人联络上。
雪如瓢泼,几乎看不清前路,似是有意阻拦他们的归途。
她掌中的火焰始终替后头的人引路,不至于在此处走散。
再往前些,便能听到昏黑深处传来飘渺的嗥叫,声声相接,此起彼伏。
“是妖兽!”历经上回一战,孟逢君对那些畜生的声音尤为警觉,但隔得还是有些远,她不敢确信究竟有多少。
只是南海地裂的消息,就如一把悬在头上的刀,令她感到十分不安。
天虞山为掩人耳目,置身世外,故而一直藏于浓雾之下,唯有同是修道之人,亦或是被本门弟子领来之人方可窥见仙境全貌。
然今日,他们还未飞至山下,远远便已望见熟悉的山门与相接的天虞山与祷过山。
妖兽的嗥叫愈发清晰,靠近些便如雷霆震耳,将天虞山的灵气几乎冲荡得无影无踪,镜鸾所布下的结界也摇摇欲坠,赤红的兽瞳与血光,映红了山顶的天。
浓云滚滚,盘旋而动。
众人震惊地停在了海上,所幸混沌一片,那些妖兽还未曾察觉到他们在这。
诚然这些妖物中有不少已经与他们交过手,但这回,其法力与一月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云渺渺立刻就想到了那些被吃掉的妖尸。
血肉与精魂,不仅是为无尽重塑肉身,被关押于酆都深处成千上万载的光阴,度日如年的每一天,怨恨久积弥厚,蛰伏于海底,一朝发难。
它们从来就没有放过天虞山的打算
“云渺渺”孟逢君面色煞白,直直地望着海面某一处。
云渺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风雪飘摇间,卷起无数血沫的海面上,一道人影随水而来,于海浪中无力沉浮。
白衣染血,半张脸都被踩得凹陷了下去,双眼外凸,死不瞑目,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散了灵气的佩剑。
一具尸体。
一具或许刚刚凉透的天虞山弟子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