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她忽地从怒不可遏的狂躁中平静下来,痴痴地笑。
“或许也不是这样我是想替自己报仇,对,替我自己,做个凡人杀不了楚旻煜,变成妖就好了,你看见了吗,他是不是死得很凄惨?我大夫说过我忧思过虑,坏了底子,活不长了,但他必须先死!只要他死了,我有怎样的下场都无所谓!”
云渺渺加大了力道,将她摁回了废墟中:“到底是谁把这东西给了你!快说!”
她身饲血藤,如今血藤被烧毁大半,妖性渐褪,很快她便会支撑不住,在这之前,定要弄清这邪物的来历。
面对她的逼问,苏绵锦只是肆无忌惮地笑。
正当云渺渺终于不耐烦,打算使些“手段”,严刑逼供时,忽然感到心口处传来一阵瑟缩剧痛,她险些一口气没缓过来,吃惊地低下头,只见一只消瘦苍白的手悄无声息地按在了她胸口,一道红光瞬息间没入她体内。
苏绵锦的目光幽幽地望了过来,勾起了唇角,轻声道:“将血藤交给我的人,是位青衣公子,我不认得他,也不晓得他如何避开楚旻煜的耳目,进了我的屋子,但他教了我报仇的法子,给了我报仇的手段,他是我的恩人”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起初也是不信的,便问了他可有所图。”她的手指冰凉尖锐,将那缕红光推得更声,痛楚席卷而来,云渺渺几乎无法喘息。
“他只要我回报一件事若是之后有位身负双剑,以金藤为武的女仙君找上门来,便将他交给我的东西,送入她的心脉现在,我不欠他了。”
“咳!”痛楚深入骨血,云渺渺当即反手一掌,将她推开,却还是迟了一步。
身后混沌倒退,她回过神来,竟又坐在了最初的那间洞房中。
花烛泣泪,春暖红绡,屋外传来了热闹的贺喜声,早已死去的楚旻晗坐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亲昵地唤她“小锦儿”。
虚幻与现实错综交杂,她的指尖能清晰地摸到嫁衣上繁复的绣样,只是楚旻晗的手,凉如死尸。
她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与起初陷入这场虚幻时如出一辙。
这是从未存在过的记忆。
是苏绵锦的希冀,是她幻想出的一场美梦。
楚旻晗满面欢喜地说着方才在外头发生的趣事,云渺渺一面听,一面试图挣脱桎梏。
“小锦儿,你怎么不同我说话,今日你我大婚,你不高兴吗?”楚旻晗忽然问道。
云渺渺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静静地望着他。
他忽然不笑了,冰冷的手抚过她的脸,凉得刺骨。
“能娶你,我很欢喜,但我一人在下面,好冷你怎么都不来寻我?你怎么能舍下我?”
尖锐的指甲划过她的皮肉,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心中暗惊,却无法躲避,正欲孤注一掷之时,洞房外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崩裂声。
她警觉地抬眼望去,屋顶竟如被撕碎的纸张,大片大片地往下掉,轰然卷起呛人的尘灰,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一只温暖的手扣住了她的腕,一把将她从床榻上拉了起来。
她错愕地栽进了带着海棠花香的怀,望见“楚旻晗”被狠狠踹到了墙角!
“拿你的脏手碰谁呢!”
震耳的怒喝,将她从恍惚中拽了回来。
这般理直气壮,就她所知,世上不会有第二人。
她抬起头,先撞入眼中的,是半边血淋淋的肩,而后是一张满是焦躁,且怒不可遏的脸。
他手中的墨鞭嘶嘶作响,杀意如洪,气息却十分不稳,抱着她时,胸口剧烈起伏。
她不知他是如何找到这的,但他这副模样,想来并不容易。
幻境土崩瓦解,眼前的一切都变回了原样。
肮脏的废墟中,埋着遍地烧成灰烬的血藤。
重黎低下头,一眼便瞧见了她脸上寸长的伤痕,眸中厉色又添三分。
“这么看着本尊作甚?这破地方藏在地底,本尊费了些工夫才找到,是耽搁了一会儿,还有没有别处受伤?”
闻言,云渺渺忽然想起了方才苏绵锦打入她体内的东西,只是那是个什么东西还不得而知,一时无从说起。
于是,她踟蹰片刻,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意外,您打人怪狠的。”
重黎眉头一拧,反倒比她诧异:“你管那玩意儿叫人?”
她怔了怔,茫然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滚落在废墟间的“楚旻晗”已经爬了起来,面上皮肉寸寸崩裂,正一片片接连脱落,纸糊的人一般脆弱,瞧着分外瘆人。
这若能称得上“人”,可真是瞎了眼了。
她身陷幻觉中,以为自己不能动弹,不能言语,连看到的人都并非本来面貌,自是与突然闯入的重黎所见不同。
那层人皮脱落后,竟露出了一张布满血藤的狰狞面容。
不仅是脸,连身上也未能幸免,像是刚从血里捞出的厉鬼,脚下白骨累累,血流如河,漆黑无光的眼正幽幽地盯着他们。
云渺渺惊得心口一跳,虽已面目全非,但其身份,她还是猜得出的。
“那是苏绵锦”她望向重黎,“一会儿动起手来,劳尊上手下留情,暂且留她一命。”
闻言,重黎费解地睨了她一眼:“怎么,这么个怪物你还心生不忍了?”
她摇了摇头:“这血藤的来历只有她知道,我有些话要问她,且她还是阿湛的生母,能留句遗言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