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清风和云渺渺齐齐一愣,饭铲子都险些掉了。
便是再迟钝的人,这会儿也该觉察到不对头了。
云渺渺犹豫地看向长潋:“师父,你俩认识?”
长潋一僵,看了看身旁的人,沉默半响,放下了手中筷子,正色道:“论辈分,你二人当称她一声师姐。”
话音刚落,便听得咣的一声,步清风手里的饭铲子到底还是没拿住,掉在了地上。
他慌忙低头去捡,一脸错愕。
“师父您没在说笑吧?”
长潋神色淡淡,并不像是胡诌的样子。
如此,他二人更为震惊。
步清风难以置信地看向霓旌,磕磕巴巴地开口:“她就是那位师姐?”
云渺渺也着实接不上话。
诚然之前也曾听说在他二人之前,师父还有一个捡回来的弟子,但那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以至于天虞山上下,未曾见过的弟子压根不知此事,有所耳闻的弟子也记不真切了。
关于那名弟子的下落,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犯了大忌,被逐出师门了。
也有人说是不思悔改,早就死在了外头。
就连步清风都不知应当信哪一种说法,更不必说八年前才入门的她了。
可师父方才说什么?他们应当叫霓旌师姐?
云渺渺看着她笑意盈盈的模样,脑海中顿时浮现出自令丘山相遇以来,她种种明里暗里的照拂,一直心存疑惑,这会儿倒是想明白了。
若是曾经的师姐,倒是能说得通。
他二人为之震惊,霓旌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兀自夹了一块素糖排,神情浑不在意。
“别喊什么师姐,我一个魔头可当不起,你俩省省,该干嘛干嘛,你们师父可能记性不大好,忘了我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说着,她咬了一口素糖排,眯起了眼。
“手艺不错啊。”
云渺渺诧异地看向长潋:“师父,她说的当真?”
长潋面色发沉,少有如此紧绷的神色,似是正思量着如何答复。
良久,他点了点头。
“为,为何?”步清风还没从那句“师姐”中回过神,又陷入新的疑惑。
“犯了门规呗,还能因为什么。”霓旌瞥了他一眼。
“哪条门规如此严重?”
天虞山门规已有千条,他们这些弟子也是年年抄了年年背,规矩虽多,但数百条算下来,都是些细枝末节,打板子,面壁思过便能受到教训的戒律,当真罪不可恕的不过寥寥,看她如此轻描淡写地说起,他倒是想不出她究竟罪犯何章何条,一代掌门弟子,要落得被逐出师门,沦落成魔的下场。
闻言,云渺渺也有了一丝好奇,转而看向她。
难得瞧见她对这等事有了点兴致,原本想一笔带过的霓旌忽然改了主意。
“犯了哪条门规啊”她托着腮,似是在潜心思索,“这事儿还挺久远的,多少年前了来着”
她一面回想,目光一面悄无声息地落在长潋身。
“哦,想起来了!”她一拍大腿,二人顿时绷紧了身子,等着她说下去。
长潋双肩发僵,桌边的手也收紧成拳。
“阿旌,够了。”
原本愁眉紧锁,在听他说了这一句后,她忽而笑弯了眼,偏偏要与他对着干似的,就要往下说。
“我所犯的门规,是第七章 十一条,不敬师长。”
“不敬师长?”步清风更为不解,“那一条门中也有几个弟子曾犯过,顶多是挨一顿戒鞭,在风华台跪上一宿,抄录门规至天明,再去师长面前诚心实意地请罪,再不犯便可,如何会逐出师门?”
“你说戒鞭啊”她撩起衣袖,高高挽上去,便可见上臂处有数道鞭痕,似是延伸到后背,只能瞧见一半的伤痕,但那痕迹无疑是天虞山戒鞭留下的,只是这抽打得,似乎比他们之前见的都要重。
可她却笑得更为灿烂了。
“鞭子我挨了,风华台我也跪了,但我没有去请罪,长老们说我不配再走进这座映华宫,连天虞山的大门都不配踏入,哦对了,我还杀了个人,如此看来,我的确应当被逐出师门啊。”
步清风一脸错愕,简直摸不着头绪。
“你到底到底做了什么?”
眼前的女子明明是魔族,可一笑,却胜过天光明媚,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人都要坦荡,仿佛这世上,早就没有她惧怕的东西了。
她目光幽然,平静地望着身侧的白衣仙人,嗤笑一声。
“我啊,只不过是不知好歹,一厢情愿地觊觎自己的师父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