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冷笑一声:“上君脾气倒是大,就凭你这几道不痛不痒的天雷,能奈本座何如?”
镜鸾目光凌厉:“你试试不就知道我能奈你何了。”
眨眼数道惊雷当头劈下,震得整层楼阁颤巍不止。
崩裂的留曦珠滚落在云渺渺手边,幽光忽明忽暗,映照在她快要睁不开的眼中,刺痛得很。
脑子摔得昏昏沉沉,看不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听到的,也不过是断续之言,那道蓝色的身影似乎有一丝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动了动手指,试图召回霄明和寸情,然浊气阻隔,落在远处的剑震颤着,却始终无法越过相柳的身躯回到她身边。
血顺着额角躺下来,似是将眼前所见都染红了,留曦珠的碎片微光点点,像破碎的星月。
让她不由得想起那双漆夜般的眼。
怎么会在这时候想到他呢。
她说不上来。
仅仅是毫无缘由,那张脸就猝不及防地从浑噩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了啊
诚然在他面前有些提心吊胆,说出的话也多是言不由衷,却有几句实话,挺想同他讲的。
比如,煮面很好吃。
那碗让她吐得昏天黑地的鱼羹,其实也很好喝。
那么苦的药,就别一勺一勺地喂了。
要是不成天板着脸就好了。
明明笑起来,还挺甜的
还有。
排骨汤,真的煮了很久
这些明明无关痛痒的事,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眼下就连笑一声,都觉得浑身疼得快散架了。
她这伤啊,看来暂且是好不了了,倒是浪费了那位护法大人的药的心思,还不曾道一声谢。
不知可是因为那道裂痕,用相柳的蛇皮堆叠出的窗,其实能看到外头的景象。
滚滚黑云,浊气翻涌。
什么时辰了
那道门可有出现在三生石旁
再不从这儿出去,她今日八成真得交代在这了。
诚然有些渺茫,她倒是还想再挣扎一下。
好不容易拜入天虞山门下,就这么死了,好像有些划不来
她轻咳一声,朝怀中的乾坤兜摸去,默念心诀,卸去了施加在兜中的障眼法,一只锦盒赫然掉落。
天虞山掌门亲自落下的三道天罡封印,让盒中之物,连一丝一毫的气息都难以漏出。
她离开天虞山的前一晚,长潋亲手将此物交到她手里,交代了如何用之后,便让她妥善收好,这一路,便是师兄都不知情。
此物也是她入魔界后,唯一能瞒过那位魔尊,为自己留的“后路”。
轰然的喧闹中,锦盒被轻轻搁在了地上,她支起身子,注视着盒子上的封印,划破指尖,将血滴了上去。
师父告诉她解开这三道封印的法子,她一度心存疑惑,此时此刻,却是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念头,是死是活,且看看这东西到底管不管用罢。
且说相柳受塔顶灼魂印所迫,一旦动用法力,便有数道金光当头压下,逼得它不得不有所收敛,竟与同样发挥不出原本法力的镜鸾僵持不下。
闪避间,似是撞到了尖锐之物,而后蛇尾刺痛,低头看去,竟是两柄长剑。
白剑如雪,紫剑若炼,方才割破它鳞片的,便是那柄幽光莹莹的紫剑。
在它若阅见的无数法器中,能记得住的其实寥寥无几,可这两把剑,便是化作飞灰,它都能认出来。
霄明与寸情。
破云诛魔,无往不胜。
其主曾于九天之上,威震八方。
四海皆要恭恭敬敬地称一声“朱雀上神”。
露出獠牙的嘴猛然一僵,竟连当头挨了三道天雷也浑不在意了。
方才四下昏暗,倒是没细瞧,与泰逢英招不同,霄明与寸情的脾性,放眼八荒都是出了名的臭。
尤其是这柄寸情,曾有一仙神仰慕上神已久,想替上神捧一回剑,却是隔着剑鞘险些被剑气削了脑袋!
能拿得稳这两柄剑的人,就它所知,绝不会有第二个了。
余光瞥见了金光点点,它诧异地朝墙边望去,就见那遍体鳞伤的白衣女子顶着半边身子的血迹,撕下了眼前锦盒上的天罡封印,而后,揭开盖子,霎时金泽涌动,辉光明丽,将这布满浊气的楼阁照得亮如白昼!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平静过,尘埃席卷,动荡不安,仿佛都在瞬息间散去了,只有她孑然一身,注视着眼前的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