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接过碗,将她放在臂弯间,舀起一勺热腾腾的汤药,送到她嘴边。
“烫”她奋力地躲闪,像是在说梦话。
他冷着脸,又吹了吹,再喂。
“喝下去。”
不温不火的声音,却让人觉得,他心情怕是不大好。
怀里的人终于张了张嘴,喝下一口,顿时难受地拧起了眉。
良药苦口,霓旌其实已经往里加了不少甘草了,但这苦味,还是让人头皮发麻。
连喝了五勺,她便再不肯下咽了。
“信不信本尊掰开你的嘴直接灌。”重黎面色阴沉地威胁,惊得霓旌连连摆手。
这丫头可还虚弱着呢,强灌怕不是要折腾出别的毛病来!
她随时做好了拦的准备,但明明说得一句比一句瘆人的重黎却也仅仅是拍了拍怀中人的脸,该吹凉的汤药还是一勺一勺地吹着,喂药的劲儿也是轻轻缓缓。
“再喝一口,喝完就吃糖。对,咽下去”那恶狠狠的声音渐渐软了下去,不知不觉中,竟从威吓变成了哄骗。
“还有一口,不许吐!”
“吹凉了,不烫了”
“好苦”细弱蚊吟的的一声抱怨,闷声闷气,还有一丝哽咽。
重黎缓缓吸了一口气,将她托高些,靠着自己的肩膀,紧皱着眉,声音却是不由自主地放软不少。
“还好意思喊苦,一口喝光倒是不苦了”
“再来一口,快喝完了,已经半碗了。”
“最后一口了,别吐出来!啧,真的最后一口,听话”
霓旌眼看着自家尊上连哄带骗,还真把一整碗药都喂下去了,不由得暗暗佩服。
他将碗递回来,随手给云渺渺抹了抹嘴,将其放平。
想到她方才连着吐了好几口药,又拿了个枕头给她垫高些。
“这药管用吗?”他蹙着眉问。
霓旌迟疑片刻,点了点头:“她也是有修为底子的人,总比寻常凡人结实些,这药能化毒活血,她如今气血虚亏,不可大补,温养最好。”
闻言,他点了点头。
门外传来挣扎声,他侧目去看,只见被捆仙绳缚住的蓝衣女子,一脸恼怒地瞪着他。
“这个”霓旌尴尬地挠了挠头,“属下觉得她来路不明,身份可疑,虽是这丫头的命兽,但似有诸多隐瞒之处,便自作主张先将她捆了起来可要解开?”
这也捆好一会儿了,有尊上在这,这女子应当不敢放肆。
重黎没说话,她便当他默认了,掐了个诀儿,将那捆仙绳解了。
终得以从柱子上解脱的蓝衣女子,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揪住了魔尊的衣领。
“你把主上怎么了!”
重黎目不斜视,攥住了她的腕,冷脸沉声。
“还是捆着吧。”
话虽如此,但她已有所警觉,再想捆上,可没那么容易。
“人在那。”霓旌指了指床榻上昏睡的云渺渺,她当即撒开手,将重黎抛诸脑后,冲到榻边细细查看。
榻上的人面色苍白如纸,唇无血色,微弱的气息拂过她的指尖,证明着她还活着。
悬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终于缓缓地舒开了。
她伸出手,小心地握住了一截冰凉的指尖,眼中闪烁着水润。
“幸好幸好”
看着她跪在榻边,仿佛重新守住了至宝般的模样,霓旌叹了口气,收起了捆仙绳。
罢了,要害早害了。
她端着药碗,告退离去,这屋中,便只剩下了三人。
其中一人,还神志不清地昏睡着。
沉默良久,他忽然开口问了句。
“她为何这么怕冷?”
方才将人抱在怀里,那手脚都快冷成冰了,在冰山地狱中好像也是如此,他这个生性体寒的龙族还没觉得什么,她便已经冻得发僵了。
她不是火之星宿么,不是四灵之首么,便是转了世,那魂儿总还是一样的吧。
那双曾经在九川的火海中,递给他的温暖的手,什么时候变成冰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