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他会死的。
“太傅……”李泽的声音轻不可闻了,贺眠凑近,一遍一遍应着,等他的下文。
“我想吃颗糖……”这病死的时候最疼了,蛊虫会在骨血里流窜,把他啃食干净。李泽难受。
贺眠指尖颤着,剥开糖喂到李泽嘴里,他嘴里常年被药浸润着,没什么温度。
李泽用尽全力,把最后一点力使在牙尖,咬了一下贺眠指尖一下,他终于缓缓闭上眼睛。
贺眠红着眼凑近听他说最后一句话,他的小皇帝对他说,“给你做个标记,下辈子不理你了。”
定北六年夏,帝薨,年十八。
当夜西临领兵五十万攻城,中州一时,血流成河。
第68章殉情
战场上,没有人管屠杀是否罪孽。
兵刃相接,是漫天的血,铺天盖地的刀剑砍来,没人把对方当同类,残肢在地面抽搐,血迹渗进黄沙,最后变成僵硬的死尸被人和战马踩碎。
一天一夜,血流成河。
杀戮使人眼红,却无人愿意妥协。
昨夜新登基的小皇帝李衢还未满八岁,吓得在李丰怀里颤抖。
左丞相也消失了,太息台紧闭着,所有祈望都熄灭了,都在安分等待着死亡。
亡魂流窜进宫里,顺着红墙爬上高台。
高台之上,黑袍被风吹得微扬,银色的莲花鬼魅,精致面具之下的人,垂眼睥睨着这场战争。
修长身影融进死寂,看着从四周符咒缝隙里拥挤的亡魂,在他耳边叫嚣。
真吵。
又不是我杀的。
急报进不了太息台,亡魂已经够吵了,元十五没时间拯救苍生。
他指尖拨弄着万声枯骨铃上的骷髅头,听他们叽叽喳喳诉说着自己的罪行。
像每个将死的人,在总结一生。
他这一生,过得属实不太好,手上沾的血,足够让他地狱都下不去。
可又能去哪儿呢?
幸好秦临会要他。
元十五长指一扫,在万声枯骨铃的哀嚎声里偷闲,看了眼护国寺尚且安好的光景。
秦临还坐在菩提树下看书,这树这几年被他用术法浇灌得很是茂盛,却也只刚好够遮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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