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与世家,并不是你死我亡的关系,而是此消彼长,相互制约的。
他语重心长的道:仕忠,寒门之内,你天赋最好,于人心上最为通透。若有朝一日,我不再统领寒门,你一定要肩负起壮大寒门的责任。
陛下那个人,宽厚亲和,却也专权独断,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
世家清高,却也并非不可交好,这其中的度,你得慢慢学着把握
大人张仕忠听着苏易宛若交代遗言一般的话,悲从中来,眼睛一酸,竟是当场落下泪来。
苏易看他哭的惨兮兮,一把鼻涕一把泪,又好笑又感动,多大的人了,还哭的像小孩子一样,你年纪可比我还大呢,唉。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摸出一条干净的,从未用过的棉帕递过去。
张仕忠不好意思的接过棉帕,用袖子掩着面,声音闷闷的,属下只是,觉得委屈了大人。
苏易轻轻一叹,虚名而已,这世界上,也不存在什么委不委屈,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
民间的传言经过时间发酵,竟是逐渐越演越烈,甚至进化到了苏易结党营私,在朝中一手遮天的程度。
这对苏易的威望也确实造成了很大的打击,民间渐渐有人误信了传言,对苏易有所不满,甚至寒门内部,也有所分歧。
但这些流言苏易统统没有理会,而是专心的准备大梁第一届科举。
从考题,到审卷标准,从考试流程,到考官选拔,这次科举的每一点细节,都是苏易亲手敲定的。
可以说,这次科举倾注了苏易所有的心血。
科举进行也异常顺利,虽然是第一届,但有苏易撰写的面对各种突发状况的手册,和极其缜密的流程,基本没出什么大差错。
从各郡的童试,到州府的院试,再到京城的会试,历经半年多,这场让大梁全国瞩目的科举终于快接近尾声。
礼部,清吏司。
明日就是殿试了,殿试过后,大家终于能松快下来了。
闻言,正在准备明日殿试材料的众人都是一笑。
这次礼部主持科举,确实是累坏了众人,连五日的休沐都取消了,很多官员吃住都在礼部,一个多月都没回过家了。
咳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传来,众人闻声望去,面上带了几分担心,苏大人,还好吗?要不要下官去请御医?
苏易用帕子捂着嘴,摆手示意不需要。
顺过气后才道:老毛病了,不碍事。
旁边的一位大人感叹,苏大人才是我们当中最辛苦的,大人已经三月没回府了吧。
苏易微笑道;这里我都住惯了,人多还热闹些,府内冷清,我反而不爱回去。
众人都知道苏易如今的情况,也就没再说什么。
可能是放松下来了,一旁的张仕忠忍不住悄悄问道:不知苏大人觉得,这次谁可得前三甲?
苏易是主持会试的总考官,考场所有士子的卷子他都阅过,闻言摇头道:最终考试的结果不仅取决于士子的水平,还取决于当天的状态和运气,排名不好说。不过状元,一定是那个人的。
他在纸上写了一会,叠好,交给身边的张仕忠,有些狡黠的道:你今日不要打开,等明天殿试结果出了后再打开,看我预测的对不对。
张仕忠仔细的收好。
好了,各位大人今天辛苦了,都回去吧,明日见。
众人纷纷收拾好东西出门。
苏易最后一个走出,他摊开手中方才捂着嘴的帕子,月光下,一片刺目的猩红。
【要走了?】
嗯,这世界情绪收割的差不多了。还得感谢世家和梁帝帮我推波助澜。
他眼中一片漠然,再留下,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期待你的盛大闭幕。】
苏易微笑道:会是一场好戏的。
翌日。
殿试进行中,众位大臣都在殿外等待。
张仕忠的注意力却没在殿内。
他一直盯着身前的苏易,觉得今天苏大人的状态很不对劲。
苏大人,没事吧。
他第三遍问苏易,目光停留在苏易额头的汗水上,明明天气已经转凉,苏大人却反常的出了一头的汗。
他关切的轻声道:不然,我们先回去吧,殿试后再向陛下告罪。
苏易摇摇头,看着殿试的方向,眼睛格外的亮,仿佛一团燃烧的烈火,不,今日,我一定要等到结果。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突然,一个老黄门举着圣旨走到了殿门口。
尖细的声音响起,殿试结果已出!
状元
榜眼
探花
老黄门还没念完,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突然从身边传来,张仕忠转头一看,却看见一个让他目眦欲裂的画面。
苏易倒在地上,雪白的裘衣铺在身下,像一朵盛开的白梅,那双清澈的眼睛紧闭着,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面容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