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感受到他的困惑,连楚冷哼一声:“是药三分毒。若非因为你,公主怎会来黎州?不来黎州,又怎会水土不服?不水土不服,又怎用吃药?”
一连三问,这套逻辑,堪称完美。
但虞逸还是忍不住嘀咕:“我来这里,不是因为你的引导吗?”
连楚没听清,转头看她,“公主说什么?”
连楚突然回头,身上还散发着控诉方德利的气势,眼中的冷冽也没来得及收敛。
虞逸惊了一惊。
重逢以后,她还没见过连楚这么生气的样子。
连楚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她,忙掩饰住情绪,放柔了声音,“我没听清,公主能否再说一遍。”
虞逸纠结了半天,还是道出自己的推测:“你是故意把黎州的事情告诉我,想要让我来这儿的吧?”
连楚似笑非笑,“哦?公主为何这么觉得?”
“因为我了解你,正如你了解我一样。”
在连楚告知她黎州的事后,她有想过去找承王。
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同承王解释,这个消息的来源。
若坦白说是从连楚处得知,承王极有可能会对此事置之不理,又会加深他和燕国公之间的矛盾,若不坦白,随便告知一个模棱两可,或是早晚会被拆穿的答案,问题就更大了。
她深知承王的性子。
承王生性敏感,一旦知晓她对他有所隐瞒,定会觉得自己不被信任,而这份他以为的“不信任”,还会在之后延伸出更多不存在的意思来。
所以,她决定以出游为由,前往黎州。
这样一来,若黎州刺史真的有贪污的行径,她就可以“无意发现”后,把自己的发现告知承王。
而连楚预料到了她的行动。
发现这一点,是孙棠告知她,连楚提前为她准备好了一切。
连楚深知,告知她黎州的事后她会如何行动,却没有阻止她。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连楚是故意引导她来这儿。
她道出了自己的分析后,望着连楚:“所以,你为何要让我来黎州?”
“纸上谈兵,不如亲身经历。为君者,只有亲眼看到百姓之苦,才能真正地做到为百姓考虑。”
“为君者……”虞逸喃喃过后,目光烁烁地看着连楚,“你好像很想把我推上那个位置。”
连楚没有否认:“家父与承王不对付,待承王登基,燕国公府定没有好下场。让承王以外的人成为储君,燕国公府才有机会继续延续富贵。而皇室之中,陛下的血亲只有公主一位,在我看来,自然是公主最适合成为储君。”
连楚将这份野心毫不掩饰地展露在虞逸面前。
但他过于坦白了,以至于让虞逸不得不心生怀疑,这一份说辞背后,是否存有另一层不为人知的深意。
连楚似也不在意她相信与否,说完后,他定定地看着虞逸,无比认真严肃地道:“所以,即便天下人都不认可公主,我也会让公主成为最尊贵的存在。”
他的话语,他的神情,足以打动任何一个被承诺之人。
虞逸亦是如此。
她与连楚对视着,心中五味杂陈,也因此忘记在第一时刻否决连楚的说法。
而这一切落在旁人眼中,便像极了接受。
这位旁人,便是方德利。
他窝在一边,瑟瑟发抖。
方才那涉及储君之争的对话,是他能够听的吗?那两位,是忘记了他的存在吗?
他有些慌张地贴着墙壁,趁着那二人对视之际,想要一点一点挪走。
可连楚是何等的机敏。
几乎是在他迈出第一步的同时,连楚就发现了他的动作。
随后,一只茶杯被掷到了他的面前。
随着茶杯落地,碎成一片的清脆声响,他睁大了眼睛。
只毫发的距离,他的脸就要开花了!
连楚侧首看他,“方刺史,这是要去通风报信吗?”
方德利连连摇了摇头,“不敢,不敢。”
“敢也没事。”连楚又恢复成了那气定神闲的从容姿态,“我已经派人找到了,被方刺史赶到荒山上的三县百姓,他们已告知了粮食短缺,及被粗鲁对待的事。人证有数百位,方刺史应当见不着承王了。”
连楚的原意是,他会把方德利关押起来,在判决之前,不会给他机会向承王求救,至于判决之后,重罪者更是不得机会与人相见。
然而,方德利理解出了更严重的那一层意思。
持此令牌者,可先斩后奏,对事如此,对人亦可。
一想到自己的脑袋即将搬家,方德利气急攻心,两眼翻白,竟生生被吓晕了过去。
虞逸和连楚面面相觑。
这人,胆子还挺小。
这时候,连楚的人进来禀报。
“禀大人,属下们搜查了方府,以及所有与方德利有所牵扯的官员府宅,但都没有搜到赃款,黎州府的钱库中,银子仅剩无几,粮仓中也没剩多少粮食了,灾民明日的食物该怎么办?我们倒是可以向朝廷请款,但这来去便是多日,这多日的钱粮是个大问题。”
虞逸打断道:“若有富商愿意捐献钱粮,是不是可以解燃眉之急?”
连楚的属下面露惊喜,“供养三县灾民的钱粮,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公主认识有这等财力,又愿意捐助的富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