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依序行过茅屋,一一将灾民看了个遍。
二百多个灾民,虞逸一个都没看上眼,为此,她很是失望,“看来,今日也遇不着与我有缘的美人了。”
方德利浅笑不语,似是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安慰她。
一行人回到黎州府,虞逸坐在堂内暂做休息。
但她坐了没一会儿,就掩嘴打了个哈欠。
方德利瞧见了,忙道:“今日走了不少路,公主累了吧?臣这就派人送公主回去歇息。”
“方刺史别急呀。”虞逸掩去困意,打起了点儿精神,“我还有些事,想要和方刺史探讨探讨呢。”
“不知公主想要探讨什么?”
虞逸笑了笑,并未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了个毫无关联的问题:“不知道方刺史平日里,可喜欢看戏?”
方德利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有此疑问,心中惊惑不定,但还是回道:“臣平日里公务繁忙,没有空闲看戏。”
“难怪了。”虞逸笑了笑,了然道,“今日方刺史和那位灾民的戏,演得可不太好。”
方德利的背脊瞬间变得僵硬。
他似被定住了一般,望着虞逸迟迟没说话。
虞逸则继续点评:“唱戏一事,讲究的是情绪到位,不可轻也不可重。一旦情绪过于饱满,只会流于表面,显得过分浮夸。”
她说得慢条斯理,嘴角带着笑意,仿若真的只是在点评一出戏的好坏。
但这话却把方德利吓得一激灵。
他强扯起笑容,忐忑道:“恕臣不能理解公主的意思。”
虞逸知道他是装作听不懂,也懒得浪费口舌,在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上。
她斜眼瞧他,直接点破:“方刺史,从各府中找出这么多下人装扮灾民应当不容易,贪污赈灾钱粮的钱,不会都用来雇人了吧?”
正如她昨日对自家府中那些姑娘说的一样,她觉得,她瞧见的那些灾民有问题。
据她猜测,昨日去施粥铺领粮食的那些人,有可能并不是真正的灾民,那一出赈灾之举,是做给她看的。
若心中没鬼,自然不会闲着没事做,找那么多人顶包灾民。
费心做出这样的事,最大的可能是因为有人担心那些真正的灾民,说出会对他不利的话。
不过,这些只是虞逸的猜想,她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她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为了进一步确认,她今日特意找到方德利,提出要从灾民中选美人。
从黎州的素食,到官员减少府中的吃穿开支,再到替换灾民,若一切都是提前计划好,故意做给虞逸看的,那么方德利必然是个行事谨慎的人。
若非虞逸临时决定来黎州,或许他能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一切,不露出一点儿破绽。
而这样谨慎的人,会尽量抹去一切不利因素。
站在方德利的角度来看,得知她要从他安排的人当中挑人回皇城,定会担心被选中之人会为了讨公主欢心出卖他。即便不有心出卖,朝夕相处中,也难保会有说漏嘴的一天。
他不可能放任这种事发生。
所以,他定会把可能入选之人藏起来。
正如虞逸预想的那样,昨日在施粥棚,她看到了不止一两个年轻姑娘,但今日再去那儿,年轻的姑娘都消失不见了,就连男子,也只剩下了一些粗壮的莽夫。
而这,相当于不打自招了。
许多时候,过于谨慎反而会露出马脚,方德利就是这样的情况,才使得虞逸用最简单的法子,证实了自己猜想。
当然,这也要归功于虞逸一直以来在外的名声。
没有那荒唐的名声,方德利一定不会不去怀疑她的真实目的。
方德利知晓自己的小把戏被虞逸看穿,却仍倔强道:“公主可有证据?”
“呵,向我要证据?”虞逸似听到什么笑话,“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向我要证据?”
虞逸没有证据。
但是她底气足啊!
一声冷笑,一记白眼,就把自己的理不直气不壮,给硬生生地拔高了好几层气势。
方德利傻了眼,就算是皇帝判罪也得要理,这公主还真是嚣张。
而且,看着虞逸的架势,像是下一刻就要把他关起来。
惊讶之余,他心生惧意。
看来虞逸是不打算放过他了。
刹那间,他思绪万千,但最后都归为了一个念头。
既然无论有没有证据,虞逸都认定了他有罪,那么他只能从灾情以外的方面着手了
这般考虑着,他下定决心,眼神锐利地看向虞逸。
“公主只是怀疑,并没有实际证据,不能拘捕臣。且容臣冒犯说一嘴,就算公主有证据,公主身为女子,也没有资格来调查缉拿臣,甚至,公主都没有过问朝政的资格。再者,黎州乃承王管辖地,即便臣有罪,也该是承王来治臣的罪,不该由公主越俎代庖!”
这话似是戳到了虞逸的痛处。
她静静看着方德利,没有说话。
方德利见她如此,终于有了些底气,但下一瞬,他的眸光凝滞住了。
本应无言以对的虞逸,忽然笑了。
虞逸笑得肆意,“就算我干涉朝政,越俎代庖了,那又如何?谁能治我的罪?”
那高高在上,而又无所畏惧的姿态,让方德利心中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