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春确实无法为自己辩解。
他要怎么为事实辩解?
莫惊春的确存过这样的念头,也的确是这么做了。
“何罪之有?”公冶启的手掌有力地握住莫惊春的胳膊,将他强硬从地上拖了起来,“这岂不正是夫子的本事?”
他笑,“自然要记上一功。”
莫惊春茫然。
陛下可完全看不出是要奖赏的模样,更像是来找他讨债的。
目光一寸寸在他皮肤上逡巡,蓦然有种刺痛生疼的错觉,仿佛那视线如同刀片一寸寸割下来,让人下意识想要后退。
正此时,叮叮叮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精怪。
【目标绑定:正始帝公冶启】
【任务目标:巩固公冶启的帝位,缓解其疯疾】
【任务一:自从永宁帝去世后,公冶启的疯疾时不时发作,请尽快取得公冶启的深度信任】
【任务二:暗流涌动,请做好防寒准备】
新一轮的任务开启,可莫惊春压根没敢去细听。
陛下一双戾目咄咄逼人,他一个移神,必然会被发觉。
莫惊春是万万不敢挑战皇帝的敏锐。
莫惊春:“臣不敢,这尾巴……并非是长时存在的器具。只能做暂时之用,却不能长久。”他战战兢兢地说话,某种程度上他所说的话极其危险。
若是皇帝再追问下去,莫惊春就无法回答。
这其实甚是荒谬。
为何陛下从来都不深入询问?
公冶启慢吞吞地勾起个笑容,总算是撒开手,慵懒地垂下眉眼,却像是在打量莫惊春的身后,“那日后就有劳夫子了。”
他笑得神色莫测,诡谲地说道。
等莫惊春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他背后都湿透了。
他抿唇,果然不能掉以轻心。
陛下的每一桩事情都是有缘由的,譬如最近这日日召见,看着是荣宠非常,实则另有目的。
是他大意了。
只是陛下每一次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折腾得莫惊春肚子里头各种翻滚,也甚是难受。有时候他平生起一股想要冲着陛下大喊大叫的冲动,恨不得皇帝立刻给他一个痛快,但临到头他却发现这般暧昧不明,居然才是最好的抉择。
陛下出格,却并未真正逾越雷池。
唯有莫惊春在担心受怕。
他叹了口气,走了一段宫道,方才有心思去回想方才精怪说了什么。
任务一?
又是一个任务一。
大抵是因为任务目标发生了转变。
可当莫惊春真正得知任务内容是什么时,不由得苦笑起来。
真是要命。
他在陛下面前时时刻刻都有脚底抹油的冲动,这任务却偏要他主动往陛下面前送!
而这任务二就显得有点语焉不详,含糊不清。
什么叫暗流涌动?
提示都不能说得明白些吗?
精怪先是要力保公冶启登基,而后又是这疯病……桩桩件件都是为了陛下而来,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莫惊春长叹一口气,行至宗正寺前,方才收敛了心神。
宗正寺的事务初上手较为艰难杂多,但一一捋顺,时日渐久,便也慢慢习惯。他在处理事务的间隙,抽空将宗正寺以往的章程都翻出来看了一遍,再有适用宗室的律例与以往的处置都一一细读,做足功夫。
两位少卿虽不满莫惊春的突降,但来一个会做事的上官总好过是个草包。
莫惊春在文书里泡了一天,才揉着眉心步出门。
今晚有客宴请,故他没有久留。
邀请的人是张千钊。
袁鹤鸣也在。
张千钊约的地方正是京城一处繁华的坊间,来往客人多是达官贵人,甚是幽静。因着知道莫惊春的脾气,就连弹琴唱曲儿的都没叫,酒也只上了两盅。
袁鹤鸣举着酒杯,满怀歉意地说道:“先前我酒后无状,得亏是您将我等送了回去。这一杯,我敬您。”
张千钊忙给拦了下来,无奈地摇头,“先前出事便是为酒,今儿这酒可万没有你的份。”
袁鹤鸣委屈,最终以茶代酒,硬是敬了这一杯。
莫惊春也拦下张千钊,淡淡说道:“虽然陛下仁善,免去了这些忌讳,但酒水还是莫沾了。”
张千钊闻言,看了眼手边的酒水当即颔首,又让人将席面上的荤菜撤下。
整一桌都是清汤寡水,好在厨子手艺不错,倒是不影响什么。
张千钊:“去了宗正寺后,感觉如何?”
莫惊春苦笑:“总归是比在翰林院忙碌许多,”他顿了顿,抿了口茶水,“自己坐上那位置,方才知道主事者的压力。怨不得从前编纂经典时,您总是爱捏着茶缸四处乱晃,怕也是在纾解罢了。”
张千钊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是在夸耀我,还是趁机埋汰我?”
徐鹤鸣在边上偷着乐。
莫惊春:“自然是在称赞您。”
宗正寺来来往往一应事务都压在他身上,现下是因为先帝宾天,朝中气氛不大对劲,一些事情才押后不做处理。若是在寻常,必定会比现在更为繁多,而接触的又都是皇室中人,一个个鼻孔朝天,不是那么好相处。
张千钊夹了口素菜,“上一个宗正寺卿是庆华公主的驸马,是个老好人。庆华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姊妹,所以他做起事来还算顺心。你的话,可得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