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的头颅消失了。
指挥刚从这不知是美梦还是噩梦的景象面前回过神,有什么呼啸而过。在监视器的放慢画面中,一辆装甲越野用快到惊人的速度飞跃而过,撞飞了不少在路上待机的武装机械。它用一个诡异飘忽的走位冲出边栏、绕过路障,又再次拐回路上。在那样的高速下,人类几乎不可能完成这种动作。
而在那疾驰的车顶,他们能看到一个人的身影。
一个十分漂亮的金眼青年,他扛着破坏力可观的便携型火箭炮——八成是轰飞rα头颅的元凶——安然坐在全速行驶的车顶,晃荡着一条长腿。
他甚至对他们一个飞行摄像器飞了个吻。
那个飞吻后,试图追上去的飞行摄像器被全数击落、一个不留。
从烟花开始爆发,到那辆不怀好意的车辆离去,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指挥完全没来得及下令,尽管机械们各自做出了反应,在战线尚未恢复的情况下,进攻完全不成气候。烟火引来了远处的援军,而那辆要命的车偏偏挑这个时候启动了感知迷彩,消失在夜色中。
“出了什么问题?”见久久没有报告,卓牧然主动询问。
指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那些烟花还在地面上方炸裂,失去头颅的rα缓缓坐起来,开始捡拾附近被炸飞的肉片,脖颈的断口处也开始出现恢复性增生。简单的一炮不至于让高级s型产物报废,但她的头颅恢复需要时间,在那之前,她无法进一步为他们提供任何情报。
这件事一开始就很离谱——对方反应不可能这么快,说到底,他们就不该知道他们在这个位置。可无论是扫描机械被黑,还是那辆小车冲来的时间把控,都足以说明对方准备充足。
他们甚至特地选择了自己这边突破。尽管不想承认,这边树丛密集,附近还有个大湖。他们的防卫严密度确实比起别处低那么一点,可若非对他们的位置和附近地理无比熟悉,他们不可能掌握到这些情报。
可他们的隐形技术是主脑上周刚刚更新的!
是内奸吗?自己队伍里混进了反抗军的人?指挥着实想不出这些消息要怎样走漏,面对光屏那边语气越来越严厉的询问,他恨不得揪光自己的头发。
“……f小队请求支援。”他用近乎绝望的语调回复道。
同一时间。
“这个事故告诉我们,以后先进武器测试不要跳过特殊人群。”唐亦步打开车门,从车顶钻回车内,打了个喷嚏。
自己做出的轻松形象能够给敌方施加压力,代价也不小——被车顶的寒风吹了几分钟,唐亦步一脸深沉地扯过张面巾纸,擤了擤鼻子。
“干得漂亮,余哥,季小姐。”
“不能因为我懂‘驾驶’,你就把这种事情往我身上推。”余乐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把模型车的遥控器扔到后座。“……算啦,有意思是真的有意思,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小奸商,等咱安定了,你再给我整个呗。”
季小满的背心快被汗整个浸湿了,她正抱着一瓶果汁,用吸管慢慢啜着,脸上带着紧张神经放松后的放空。
“让她休息一会儿吧,这位小姐的机械改造和组装能力是我见过最高的。这工作耗精力,现在估计她什么都听不进去。”
阮教授还撑着光屏,他们仍能看到一点烟花附近的状况。不过鉴于所有的飞行摄像器都被毁掉了,他们的入侵点越来越远,画面已经出现了不正常的空缺和抖动。
“我好强啊!”仲清则吃惊地感叹,手里还抓着块果脯。
唐亦步将便携式火箭筒放回军火箱,用鼻孔喷了口气,没去肯定这小子的自夸。若是阮先生在这里,他们也能用类似的方法过关。
不过那样话,他们不正常的探知能力可能会使阮闲看起来更可疑。如今阮闲不在,这口锅准要扣在仲清头上——主脑推断出隐形装置的漏洞不需要多久,在这件事上,阮闲没有半点暴露的风险。
想到这一层,他又开心了不少。唐亦步决定大度地无视仲清偷吃他的珍藏,自己另开了一包,香甜地嚼着,视线投向窗外。
不知道阮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事实上,阮闲将这些惊险部分完全睡了过去,或者说晕了过去。他醒来时天早就亮了,在唐亦步他们成功逃离主脑的城市,找地方藏好休养时,阮闲反倒攥着l01买的热狗,心情跌到谷底。
他正在大叛乱那一天的早晨生闷气。
察觉到阮闲的抗拒后,l01版唐亦步没有再做进一步的亲昵行为。他只是带着阮闲在街边前进,街上的一切看起来很是正常,阮闲一时间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直到他们停留到一栋居民楼之前。
主脑走到一个巨大的垃圾箱前,在主板上敲了几下,不透明的垃圾箱登时变得透明。那里面装的是些容易腐烂的垃圾,果核、剩菜和枯萎的花之间,一具血迹斑斑的人体格外显眼。她的眼睛大大地张着,脖颈处还留有紫黑色的指印。
不过那修长脖颈处的标记同样显眼,阮闲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清楚它所代表的意思——它的主人不是人类,那更像物品的印记。
主脑再次敲了敲垃圾箱,它再次变成不透明的状态。阮闲能嗅到点垃圾的味道,它们的源头不是这里,这个垃圾箱的去味措施做得格外好。
“你想表达什么?”
阮闲不认为主脑会发展出什么“维护仿生人权益”的思想,阮教授和范林松不会在设计它的时候留下这样的漏洞。
主脑摇摇头,他带着他上了楼,走到其中一扇门前。门外分外寂静,可在主脑打开门后,惨呼一下子冲了出来。
一个男人正骑在一个孩子腹部,拳头冲他的脸直捶。孩子的脸肿胀到看不出原貌,完美的隔音将他的惨呼止于室内。他的手臂应该已经折断了,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扭着。
眼见那孩子快没了气息,男人站起来,擦擦手,拿出了家里的医药箱。几管针剂下去,那些伤口开始迅速消失,连断掉的骨头都慢慢回归原位。
不过这些药的刺激性显然不小,孩子又开始嚎叫。
不出半分钟,除了淌出的血,他身上没留下任何伤疤。
“记住教训了没?”孩子的父亲擦干手上的血,“把你的药吃了。”
小男孩哆哆嗦嗦取了杯子和药片,听话地吃了下去。不出几秒,他的眼神有点涣散,随后那表情变成了茫然。他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只不过求生的本能让他绷紧身体,乖顺地站着。
“下次不许在我面前瞎闹,学习去吧。”男人摆摆手。
“我知道了,爸爸。”男孩提心吊胆地瞧了眼时间,抽了口气,快速跑进自己的房间。
是想表达大叛乱是为了“保护人类”?阮闲皱起眉。他不觉得主脑会做出这种理想化的事情,这些影像……
阮闲突然反应了过来。
自己给主脑的印象是“为了拯救仲清牺牲了自己”。在地下城时,他们的确也曾经因为甜甜q2陷入麻烦。l01八成将对小孩子的同情划为自己的弱点之一,这是在对症下药呢。
有意思。
阮闲面上做出副沉痛的表情,将目光投向主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