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司机提供了详细地址的高雨瞳在后座闭上了双眼,头顶靠在车窗的玻璃上,随着车子的颤动也一起颤抖着,慢慢地,她的眼眶越来越红,即使紧闭双眼,也有细碎的眼泪不断地掉落下来,直接落在了她的牛仔裤上,砸出了一个、一个小小的水渍。
在前面开车的代驾司机根本不敢多话,他甚至把车内的道路交通广播都关闭了,通过后视镜,他看到坐在后座的车主已经痛苦地弓起了后背,双手摁压在心脏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样子。
司机慢慢降低了车速,同时磕磕绊绊地问到:“女、女士,您没事儿吧,要不要去直接开去医院啊?您、您这个…”没等他说完,高雨瞳在后排举起左手,摆了摆,“我没事儿,您开您的车就行,我就是吃的有点儿不对劲儿了而已。”人都这么说了,代驾的司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尽力把车开得平稳一些。高雨瞳摸索着打开自己背包的拉链,从一侧的夹层里摸出了一个纸袋子,将纸袋展开口罩在了口鼻处紧紧捂住,让自己只呼吸袋子里的空气。
渐渐地,她感觉双臂和双腿的麻木感消退了下去,只有双手的几个手指还有些酸麻,高雨瞳双手抓着袋子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又呼吸了几口气后,双手连同袋子都垂下来,放在了双腿上。她微微仰起头,看着车的天窗的位置,思绪却跑到了很远很远。
曾经那段苦不堪言的记忆,她并没有像其他魔女所想的那样,选择用药水去让自己忘记,相反,她甚至千辛万苦搜寻到了兴奋的怨灵之血,只为将彼时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深深印刻在心里、骨头上、脑海中…
每一次的回忆对于她而言,都是一次痛苦的亲身经历,这种情绪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减。在收养了温应伦后,她便很少会想起那些事情,可是今天达西的一番话,让这段回忆再次浮出了水面。
谢过了司机帮她叫救护车的好意,高雨瞳付了钱后,独自一个人坐在车里,开着后排的车门,突然之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她有些茫然地向四周看了看,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回家了。
用毛巾粗略地擦了一把脸,高雨瞳直接换上了睡衣,也不管她的衣服和包被扔得满地都是,径直爬上了床。挥了挥手,窗帘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了一般,合拢在了一起,为她遮挡住了下午的阳光。高雨瞳蜷缩在被子里,将被子的上沿高高地拉倒了头顶上方,整个人都躲进里面去了。
温应伦回家时,先是被门口高雨瞳胡乱扔着的鞋子绊了一跤,打开灯,发现这一路往高雨瞳房间去的路竟然被丢了好几件儿衣服,甚至还有她的内衣。温应伦红着脸,把这些衣服都收到了沙发上,然后敲了敲高雨瞳的门,可是没有任何回应。他感觉有些不妙,又敲了两下:“在吗?我进来喽?”说着,他慢慢推开了房门,发现屋里的光线十分昏暗,但还能看出来在床上的被子,被里面的人撑出了一个人形:“姐?怎么了?姐?”
他一边喊着,一边向床边儿靠近,最后直接坐在了床边,温应伦伸出手,隔着被子晃了晃高雨瞳:“姐,你别吓我,怎么了?”被子里的人似乎是蠕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出来,温应伦有些着急,他咬了咬牙,拉着被子边儿慢慢把被子拉了下来。先露出来的自然是高雨瞳的发顶,一头黑发已经被蹂躏地不成样子,发丝和发丝都缠到了一起,再往下是高雨瞳的脸和肩膀。温应伦将被子掀开的地方压了压,让高雨瞳能够自由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后,又低声询问了一遍。
“姐,你到底怎么了?”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因为刚刚掀开被子的时候,虽然只有一瞬,但温应伦还是发现了高雨瞳泛红的眼角,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在里面闷着了,还是其他的原因,他知道的是,自己的心跳因为高雨瞳殷红的眼角而漏了一拍。
回应他的,是高雨瞳含糊不清的哼唧,但温应伦听清楚了一个字儿,“冷”,这大热天的,又捂着这么厚实的被子,怎么会冷呢。温应伦本是习惯性地在高雨瞳的额头上摸了一把,但他立刻将手又贴了回去,同时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你发烧了。”
躺在床上的高雨瞳只感觉全身酸疼的厉害,头两侧的太阳穴更是随着心脏,像机关枪一样“突突”地疼。她有点儿烦躁地挡开了温应伦的手,在被子里拱了拱,翻过身背对着他,含糊不清地说到:“别管我,让我睡一觉就好了。”
“啧,”温应伦一下有点儿晃神了,从来都是高雨瞳照顾生病的他,他可从来没有照顾过生病的高雨瞳,他这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只能回忆着之前高雨瞳照顾自己的情形,温应伦先跑出去烧了壶热水,又从电视柜下面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了两片退烧贴,拿进了房间。
好在高雨瞳没有继续把自己完全缩在被子里,温应伦绕过她的床,走到了另一边儿,在床边儿坐下后,轻轻地将高雨瞳额上的刘海撩了起来,然后在她床头抽了张纸巾,在她布满细密汗珠的额头上擦了擦。果然,这个动作引起了高雨瞳的不适,她不仅挡开了温应伦的手,还把脑袋偏到了一边。
不敢再继续给她擦汗,温应伦在心里叹了口气,把退烧贴撕开后,身子压得更低,重新将高雨瞳的刘海掀开,慢慢把退烧贴从右往左贴了上去。或许是因为退烧贴本身就是发凉的,高雨瞳又烧得厉害,所以这一次她虽然皱起了眉头,但并没有躲闪。做完这些的温应伦暗自松了口气,听到外面的水烧好了的声音,他轻轻拍了拍高雨瞳的肩,低声道:“一会儿吃个药再睡,不然病好不了。”
高雨瞳似乎是含糊着应了一声,不过他没听清,就直接跑出了房间,把刚才找到的退烧药拿了出来,同时给高雨瞳的水杯中倒了些烧开的热水,看着杯中渺渺升起的白烟,温应伦只感觉自己也有些力不从心起来,但还是从餐边柜下面翻出了另一个杯子,来回将水在两个杯子中倒了十来遍,又喝了一口试试,虽然有些烫,但还好是能入口的温度。
“乖,把药吃了再睡。”温应伦一边儿把水和药都拿进了高雨瞳的屋子,一边儿安抚道。床上的高雨瞳像是没听到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温应伦把手上的东西都放到了一边,面对床尾的方向坐了下来,随后把胳膊从高雨瞳的肩膀和床之间插了过去,微微用力,将高雨瞳抱了起来,让她斜靠在自己身上,同时一手环住她的肩膀,一手把水杯先拿了过来。
“有些烫,你喝一小口先试试。”
杯子的边缘贴到了高雨瞳的下唇上,她想躲闪,但实在是没有力气,只能微微低下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温应伦把杯子从右手换到左手,右手则去床头柜上把药拿了过来,哄着高雨瞳张嘴把药吃了下去,又给她喂了两口水。
看高雨瞳马上要有发火的征兆,温应伦立刻将杯子先放到了一边儿,然后拉起被子,把高雨瞳的两条胳膊和肩膀都裹了进去:“睡吧,不吵你了。”说着,慢慢将她从自己的身上移到了枕头上。脑袋重新沾到枕头的高雨瞳终于是松开了紧缩的眉头,在床上挪动了一下位置,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后,沉沉睡了过去。
温应伦轻手轻脚地给她带上了房门,一时间有点儿想不明白,为什么身体素质一直不错的高雨瞳会突然病了。
醒过来的时候,高雨瞳感觉被褥里都是一股潮气,估计是自己发了汗,所以这会儿虽然身上还有些酸疼,但至少头疼好了许多,她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腰上搭了条胳膊,再往旁边一看,发现竟然是温应伦睡在了自己身边儿。惊讶归惊讶,高雨瞳好在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她并没有发出什么过分的声音,只是轻轻地向上挪了挪,慢慢坐了起来。
这会儿看不到手机,也没办法判断时间,高雨瞳只知道自己睡了很久,但具体是多长时间,她也吃不准。高雨瞳刚坐起来,她身边儿的温应伦也噌地一下坐了起来,愣神了两、三秒后,突然反应过来高雨瞳醒了,连忙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第一遍高雨瞳向旁边侧了侧脑袋,躲了过去,还没等她开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温应伦直接捏着她的下巴,把左手贴上了她的脸颊,随后又贴上了额头。
“你干嘛?”
开了口,高雨瞳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完全哑了,简直就像是两张磨砂纸在互相伤害,这个声音明显把温应伦也吓到了,他收回手摸自己额头的同事,站了起来。在高雨瞳的目光中,他先是绕过了整张床,从高雨瞳那边儿的床头柜上拿了水杯,然后走出了房间,厅传来倒水的声音,之后他又带着杯子走了进来。
“喝点儿水,饿不饿?”他一边把杯子递给高雨瞳,一边儿询问到。被照顾的高雨瞳反而愣住了,她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后,摇了摇头:“不饿,还是浑身没劲儿,乏得厉害。”
温应伦又在床边儿坐了下来,看得出来,他也没睡醒,他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来,点了点头:“烧这么厉害,浑身没劲儿也不奇怪,那再睡会儿吧。”高雨瞳点了点头,仰起脖子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完后,放在了一边儿。温应伦探头看了一眼,冲杯子的方向抬了一下下巴,问到:“还喝吗?”
高雨瞳一边摇头,一边掀开被子下了床,温应伦连忙也站了起来,一副看家护院的样子,问她要去干嘛。
高雨瞳毫不气地翻了个白眼:“去厕所…”
“哦,哦…”温应伦没想到这儿去,闹了个脸红,好在晚上天黑也看不出来,等了一会儿,高雨瞳踩着拖鞋又走了回来,重新缩进了被子里,温应伦也跟着重新在床的另一边儿躺下。高雨瞳有些惊讶,但又没觉得哪里不对,一边想着,一边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