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作者:果腹
第5节
陆友铭不动声色地把喷到自己脸上的米粒抹下来,动了动眉毛,拿筷子往非非碗上敲了几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好不尴尬。
想都不用想,这混小子一定还在拿那件事开脑洞呢!真想锅里现在炖的是醉生梦死,灌他三大碗!
不经意间已到了三月中旬,元宵节后,附近大学都陆续开学。因为不喜欢经常待在文家,也为了上课方便,文非之前就在学校申请的有宿舍,这一开学他也就回到学校了,只周末回一下陆友铭的住处。
这天陆友铭把他送到学校,回来途经c大时,突然想到自己也应该去了解一下,像他这种中途辍学的,如果想回学校继续学习该怎么办?于是便停了车。
他站在c大的校门前,恍若隔世。也对,是隔世了。
c大已经开学有一周,校园里人流不息,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让陆友铭很是怀念当年。他当初凭着专业第一名的好成绩进入这所学校,却为了一个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值得的人放弃。命运真是百般捉弄。
他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很有些历史年代的图书馆,崭新的教学楼,充满活力的操场,林荫道,小树林,医学院门前的白玉兰成簇开放,好不热闹。
他凭着记忆找到教导处,询问着自己这种情况该通过什么途径重新拾起专业。
那个面相和蔼的教导处主人,皱起眉头,努了努下唇,对他摇摇头,说:“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他还指了指屋子里正在填资料的一个男生,“刚刚那位同学也是中途辍学,但他是非医学专业的,现在只用通过自考,函授教育就能拿到毕业证。”
陆友铭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一旁那个男生,看穿着打扮也是在社会上待过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学生气息,但他身边那个女生倒是看起来挺单纯的,趴在他的肩膀上,很是亲昵,应该是女朋友。
男生感觉到陆友铭在看他,还抬起头来对他笑笑,陆友铭却有点愣,这个男生……
他脑子里出现一张面孔,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他正想着,教导处主任把资料翻出来,跟他解释道:“根据国家规定,医学专业早就不再招收自读生。你这种情况除了通过高考,读全日制,没有其他途径能够保证你以后正常从事医疗工作。”
“可是我……”陆友铭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已经26岁,丢了书本七八年,现在去高考,有点不切实际,而且医学专业全日制五年,说不定还得读研,他孤家寡人一个,这根本就不现实。
他从学校走出来,垂着脑袋。说实话,挺失落的。
他不得不收起重新入学的打算。不过关于从医,他还是有机会的。那个好心肠的教导主任告诉他,像他这种有中医传承背景的,是可以通过师承这条路,考取中医师资格证书的。
然而陆友铭没敢直说,他早就跟父母断绝来往了。
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
说起来父母,陆友铭满心愧疚。当初的一腔热血,到今日显得无比可笑。这些年他也不止一次回家,但父亲从来不让他进门,说只要他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一天,就别想踏进陆家大门。
那现在呢,父亲是否会原谅他?
要不,找个机会回家看看二老吧,他在心里琢磨着。
他也不能就这么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虽然以前他觉得这没什么,但是重生之后,他意识到生命的无常,如果当初他就那么死了,应该很遗憾吧。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
☆、关心则乱
陆友铭靠在街角的酒吧外墙上,指间夹着一支烟,眼前不时有车辆飞驰而过,旁边的酒吧里节奏欢腾明快的音乐,被隔音玻璃过滤后也变得柔弱。
他缓缓抽着烟,眯起眼睛注视着对面的那块黑色招牌,“lose”。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像个偷窥狂一样。
其实他刚从l出来,而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去了。上周末,他看到和臻在这里出现。前天周四,他跟着和臻进了l,今天,就在刚才,他又跟着和臻进了l。
虽然这几天他不停地劝自己,不要再自以为是地去关注和臻的个人生活,但每次看到他那样赤裸地在陌生人面前袒露着自己的寂寞,陆友铭又不由自主地去靠近。
如果他是和臻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或许能劝他一句,别那么放纵自己,会受伤的。
但很可惜,他连朋友都不是。他有什么资格?
他真是圣母,多事,无聊,神经病!他垂下头搓了搓自己的头,他就是觉得有点心疼,就像会心疼非非受伤那样的。
自从上次跟非非过来这边巧遇和臻之后,陆友铭每天晚上都会来盲月坐坐,表面理由是看非非表演,可他自己很清楚,他有意无意地关注着l,关注着和臻会不会出现。
和臻很准时,每隔一天晚上九点半,就会出现在l门口,而那个“舞者”也每次都会下楼来接他。
周四那天,陆友铭终于没忍住跟了进去。
l的装潢很是华丽,不像盲月那般清新文艺。它整体色调略显阴郁,但阴郁中又透露着一股狂野,给人一种抑郁症加狂躁症的分裂错觉。黑色的镜面墙砖,镶着金黄的腰线,吧内光线暗沉,频闪灯恍来恍去,像是刻意模糊着人们的脸。
内部空间很大,分成了几个区域,最里侧的小舞台,就是非非所说的跳艳舞的地方。
每当“舞者”出场,轻佻的口哨声此起彼伏,他们的身材普遍都很棒,皮肤有光泽,肌肉匀称漂亮,还会应观众们的要求做出各种暧昧露骨的动作,不少人拿着现金,直接上台塞进他们的内裤边缘,并肆意抚摸他们的身体。
这就是交易。赤裸裸,没有任何虚伪的粉饰。
陆友铭站的很远,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是没去过gay吧,只是情色意味如此浓烈的,他是第一次。
而他更没想到,那个直白地跳上舞台,跟“舞者”调情共舞的人,会是和臻。
看起来是常客,很多人对他的举动习以为常,他那双冷感的细眼,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迷醉勾人,脸上呈现出与平日淡漠完全不同的风情,他薄唇微微弯起,压出一侧脸上的酒窝,一手缠上“舞者”的脖颈,一手覆在那人裸露的胸肌上,隔着一层衣料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接着他走了几个类似拉丁舞的舞步,转两圈,斜靠在那人的怀中,下巴被轻佻地勾起。他回之一笑,眼角上扬,纤长的手指缓慢地在喉咙处画着圈,扯上丝绸衬衫的扣子,啪嗒一声,泛着银光的金属扣子滚落到地板上消失不见,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禁欲又性感。
表演到此为止,那个舞者顺势揽着和臻的腰,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跳下台去。
陆友铭随着人群往后退了两步,他喉咙滚动着咽了咽,直盯着那两人走到一旁昏暗的角落里,贴在一起。
他大脑当机,转身就冲出了l。那种气氛简直令人窒息。
那是他第一次跟着和臻进去所看到的场景,令他久久不能平静。
而今天,他是等和臻进去好一会儿才跟进去的,人群中散发出淫靡的气息。
不用怎么打听就很容易得知,l是这一代最有名的gay吧,它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它的情色和奢靡,来这里的人,十个有十个都是为了一夜情,它毫不掩饰向人们展示着这个圈子里最为赤裸和低俗的欲望。
陆友铭一路漠视着不停上前来搭讪的年轻男子,在一个角落里的沙发上找到了和臻。
暗红色的沙发,酒红色的高领衬衫,领口散开,露出他细白的脖颈。经常陪他的那个男人仍旧只穿一条平角裤,上身松散地挂着一件白衬衫,一手抚摸着和臻裸露出来的锁骨,一手拎着瓶红酒,对瓶而饮。
和臻正躺在他的大腿上,手臂垂下来,仰面朝上,张口接着那人用嘴渡过来的红酒。洒出来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流进颈窝,他肩膀颤抖着,呵呵地笑起来。
陆友铭只觉得胸中莫名滞闷。
他不可能相信这个男人会是和臻的男朋友。他记起了这张脸,是那天在c大教导处见到的那个男孩,怪不得当时他会觉得熟悉,从第一次见到和臻出现在l,就是这个男孩一直陪着他。
然而那天的情景无不在说明,这个男孩根本连gay都不是,他有女朋友。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欺骗和臻的感情?
他没办法待下去,再次落荒而逃,完全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进去。
或许,只是交易而已。谁还指望l里有什么真感情?
陆友铭几乎抽光了一包烟,得出这个结论。脑子里仍旧一片混沌。
他想他应该就此走开,再也不去关心和臻的私生活,原本就是他自己在脑海中设定了一个纯白的和臻,现在又在责怪谁?怪和臻不那么单纯吗?真是可笑!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
他掐灭最后一根烟,走进盲月,要了杯白开水,坐在门口的玻璃窗边,远远望着舞台上的文非,张扬地释放着自己的能量。
他自嘲地笑笑,自己简直就像个神经病。
充满青春活力的歌声,激荡着陆友铭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让他暂时忘记了方才看到的一切。
窗外灯火璀璨,让人辨不清夜色。他放松肩膀,靠在椅背上,无声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街角拥吻的情人,人行道上形单影只的背影,路灯下三五成群的青年,还有……对面有人在打架!
擦!是和臻!
他想也没想就冲出去,却正遇到路口绿灯,来往车辆繁密不息。他看到对面那群来者不善的人,正堵在和臻的车前,不让两人上车。
那个跳艳舞的男生这次衣服倒穿的齐整,看样子是打算跟和臻一起离开的。
远远望过去,和臻的脚步似乎有些虚浮,身形也不再笔直,应该是醉了。陆友铭看着面前无法插足的车流,心里莫名焦急。
那个跳舞的学生已经和对方动起手来,虽然看起来有两下子,但是他打架动作也太花哨了,中看不中用,这样怎么护得了和臻?
思索间,陆友铭看到和臻已经被对方为首那人拉在怀里,一手握着他的腰,动作轻佻地摸着他的脸。
靠!陆友铭再顾不得那么多,冲进了马路。
急促的刹车声和尖锐的鸣笛声,陆友铭的腿被撞了一下,车里的司机立即冲他破口大骂,他慌张地点下头表示抱歉,急急地往对面冲去。
他看到和臻在挣扎着,但因为醉酒并没有多大力气,正被那人往一旁的车里拖。
陆友铭冲上去就给了那人一拳,把和臻拉到怀里。
“别碰我!”和臻垂着头,动作却很激烈地推了他一下,陆友铭隐隐感觉到他在颤抖。
陆友铭抓住他的手腕,让他抬起头,沉声说道:“看清楚,是我!”
和臻抬起头,望着陆友铭的脸,眼神有点失焦。他愣了几秒,轻笑着说了句:“是你。”接着便瘫倒在他的胸前。
“操,哪儿冒出来多管闲事的!”被打的那人往地上啐了口血沫子,冲陆友铭骂道:“你他妈敢管老子的事?”
“哼!”陆友铭笑了一声,没打算跟他解释,把和臻往怀里护了护,做好了打架的准备,“有种就打,说什么废话!”
那人撸起袖子,用眼神示意陆友铭身后的小弟们,陆友铭自然明白,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猛地回身,灵巧地闪身躲过来人的袭击,并擒住其中一人握着长棍的手腕,扭在他的身后,来了个扫腿把他踢跪在地上,手上使力。
咔嚓一声!
“啊!”那人一声惨叫,长棍掉在地上。
陆友铭用脚接住往上一甩,握在手里。他动作迅速下手狠戾,顿时吓得一旁几人不敢上前。
“妈的,废物!”
这帮人看情形不对,立即把目标都转移到陆友铭这边来,那个跳舞的学生趁机跑进了l。
几个人围成一圈,中间那人得意地笑:“小子,把和臻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陆友铭揽紧和臻的腰,低笑一声:“你小爷我从来就没走过生路。”
“口气还不小!”
“废话少说!”陆友铭可从来不怕打架,当初为了赚钱,他也是跟着帮派混过的,只是那段经历怎么说起来都不光彩,他从来不提。
为首那人一个甩头,五六个小弟一齐冲陆友铭冲上来。
因为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和臻身上以防他受伤,所以就算躲得再精巧,陆友铭也难免挨了几棍,他一边回击一边寻找着逃跑的契机。
他很清楚,这群人敢在街头就这么放肆,一定也是有背景的,硬碰硬他今晚可沾不了光。
身后传来一阵哨声,l里冲出好几个保安。
趁那几个人分神之际,陆友铭扛起和臻拔腿就跑。幸好他的车也停在路边,他迅速把和臻塞进车里,发动车子,头也没回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再啰嗦几点排下雷:
1本文正剧风,不欢脱,很正经的狗血老套文,背景现实向,感情线为主,慢热慢得不得了。
2作者君属性偏受控【完全不造为啥写了主攻pia飞~~】,可能我擅长以气场比较弱的那一方视角来写【因为我气场很弱orz】。受控,所以受君支线比攻君抢眼。攻视角,受为主。
3主角不复仇,从他性格大家也能看出来。
4主角不酷炫狂霸拽。
5有缺陷的人,平凡的人,也配拥有爱情。
6不想受没人爱,所以攻重生了。
以上
☆、关心则乱
“去他妈的毫不在意!”陆友铭把车停在路边,使劲拍了一下方向盘,大骂一声。他垂着头狠狠磕在方向盘上,低笑着叹气:“真是可笑!”
他真是很久没这么暴躁过了。他也很久没有这样,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从酒吧离开之后,他便开着车一路飞奔,直到远离了那片区域,这才冷静下来,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把和臻抢了过来,就在他刚刚决定再也不去关注和臻的时候。
他抬起头揉着眉心,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从储物盒摸出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
“嗯?”副驾上的和臻动了动,低哼一声。
陆友铭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嘴里噙着烟转过头去,隔着缭绕的烟雾,他看见和臻紧闭着双眼,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很不舒服。
“我这是上辈子欠你了。”陆友铭咬着烟蒂口齿不清地对和臻说。
“呵呵,你知不知道,我临死,你还缠着我呢!”陆友铭笑,他想起了重生之前的那个梦,在隧道里,他见到的那个面目可怖的和臻。
“不是朋友吗?”陆友铭伸出手想落在和臻的肩上,“那就努力成为朋友吧。”他收回手,夹住烟,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发动车子,掉头,往公寓的方向驶去。
他刚把和臻弄进屋,和臻就突然推开他,捂住嘴。
这是要吐啊,陆友铭忙把他架到卫生间,和臻狼狈地倒在地上,吐了起来。
“慢点慢点……”陆友铭蹲下来,抚着他的背。看他吐出来一股一股的酸水,啧,根本什么都没吃,这家伙是自虐吗?
他捂住胃,肩膀抽搐着往外吐,但是什么也吐不出来。陆友铭起身接了杯自来水,把他扶起来,“来喝口水漱漱,不然还干呕。”
和臻脱力般靠在他的怀里,闭着眼,听话地喝了口水,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陆友铭失笑。
“我叫你吐啊。”他用毛巾拭去和臻嘴角的污渍。
和臻蹙着眉头,艰难地睁开眼,嘴唇动了动:“水。”
陆友铭把他架起来送到沙发上,又慌忙倒了杯温水坐过去,扶着和臻的头,“来,喝水。”
和臻微微伸着脖子,咕咚咕咚喝完半杯水,又闭上眼躺在沙发上。
陆友铭起身投了热毛巾,过来给他擦脸。
感觉到脸颊上温热的触感,和臻缓缓睁开眼,目光无神地盯着陆友铭。
陆友铭帮他擦过脸,又擦了擦手,看见和臻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不由觉得好笑,他伸出手在和臻面前晃了晃,“干嘛,看傻了?”
和臻眸子闪了一下,重新对焦,再次将目光落在陆友铭脸上,过了好一会,竟说了句:“换你了?”
陆友铭不明所以,耸耸肩,接到,“换我咯。”说着起身把毛巾扔在水盆里送到洗手间,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下肚。
“怎么样?吐过之后清醒点了吗?”陆友铭问。
和臻用手撑住沙发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用询问的目光望向陆友铭。
“是我家。”陆友铭回答。
他垂下眼,看到自己的衣服上竟然沾上了污渍,厌恶地皱了皱眉。
陆友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要不先脱了吧,我再给你找件衣服。”
和臻没说话,却开始脱衣服,他穿的是比较修身的风衣,这会儿好像手脚不利索,衣袖缠在手臂上,拽了几下也没拽下来。
陆友铭笑了笑,走过去,“怎么跟还不会穿衣服的小孩一样。”他说着帮和臻把风衣脱了下来。
和臻面无表情地盯着陆友铭,看着他转过身去把衣服搭在沙发靠背上。
一双手从陆友铭的背后伸过来,圈住他的腰,十指扣在他的腹前。他脊背瞬间绷紧,手上动作也僵住,只感觉到和臻缓缓靠过来,把脸贴在他的肩背上。
“和……和经理。”他完全不能理解,不敢动作。
“和臻。”明显夹杂着不满的声音,透过胸腔,传进陆友铭的耳朵里。
陆友铭口干舌燥,动了动喉咙:“和臻,你……”
“抱一下。”和臻回答。
背后的身体,向他贴的更近,缠在腰间的手也收了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