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青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顺势躺了下来。头枕着双手看向天空。
广场上咿咿呀呀的戏文随着微风飘来,不时地还有观众的喝彩声。喧闹声远远地飘散,却让人更觉得夜的宁静和美好。
“阿沄。”
“嗯?”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喝酒吗?”
“嗯……只记得那天下了大雪,好冷。”
“是啊,还在正月里,那天轮到你去守山门,却下起了大雪。雪从早上就开始下,到了晚上,已经有快到膝盖那么深。你们摩云山,真是冷得够呛。”
“那个时候我还小,师傅其实很疼我,不怎么让我守山门的。我在山上那几年,也就守过几次而已。”
“那天是要给郑掌门疗伤,你师傅在掌门那儿待了一天。到了晚上回天梁峰时才发现下了雪。他说要去接你,被我抢了先。还顺出了他房间里的那壶酒。”
”原来是师傅的酒啊。”
“他酒多,少了一壶根本就发觉不了。幸亏我带了酒去,你当时已经快冻僵了,脸都是青的。”想起当年那个缩在山门旁的小小身影,古青桥仍觉得一阵心痛。
“哪有那么可怜,只是那时功力弱,有点抵不住寒罢了。后来喝了酒,全身像火烧一样,还热得冒汗呢。”
“可是那天你喝了酒,又没吃晚饭,回到弟子舍就吐得一塌糊涂。肚子里空着吐不出东西,只能呕出黄水来,别提多难受了。我后悔得要命,再不敢偷酒给你喝了。”
“那你今天还带酒来?”沐夕沄转过头,看向躺在一旁的古青桥。
“我带了卤菜啊!来,多少吃点,空着肚子喝酒,再像那次一样,我又要后悔死了。”
黑衣的青年眼睛晶亮晶亮,带着一丝恳求。
沐夕沄嘴角弯了弯,在卤味里挑了片牛肉吃了,又回头去看广场的人群。
突然,沐夕沄“咦”了一声。
“怎么了?”古青桥坐起身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人群中穿梭,进进出出。
“哦,那是个小乞丐。今天就是他带我来找你的。小机灵鬼,这会儿当起扒手来了。”
红叶城自有秩序,两人也懒得管闲事,仍闲闲地喝酒聊天。
夜渐渐深了,广场上的大戏结束,人群慢慢散开来,三三两两地各自回家。
“回去吗?”沐夕沄歪着头问道。
古青桥站起身,悄悄拿起沐夕沄剩下的半杯酒,送到唇边贴了贴,把酒一口喝掉,这才动手收起各种杂物,“晚了,回去吧。”
沐夕沄点头,随他跳下小楼,两人顺着街道向客栈走去。
街上的人还是不少,拥挤着顺着街道而行。古青桥轻轻张臂护着沐夕沄,隔开周围的人群。待得拐进小巷,人才少了起来。
前方横巷人影一闪,古青桥脚步一顿。
“怎么了?”沐夕沄立刻察觉。
“我好像看到了张三。”
张三?沐夕沄立刻回忆起来,那是依云镇善堂的守门人。两人曾怀疑善堂的走水另有所图,却无法找到证据。儿童拐卖案后,此人不知所踪,没想到会在红叶城见到他。
古青桥向前疾走几步,往张三消失的方向张望,巷中却早已空空。
两人怀着疑惑回到了客栈。朱易成与秦乐陪着三位美女早已回来。朱易成正缠着罗轻雯说着什么,不多会儿后神采飞扬地转了回来,看样子终于得偿所愿。
又一个时辰后,哄哄闹闹的年轻人终于全都安静了下来。古青桥在朱易成和沐夕沄房中打了个地铺,三人闲话几句便沉入了梦乡。
清晨,窗外几只小鸟追逐嬉戏,发出清脆婉转的叫声。古青桥在地铺上翻了个身,静静看着床上沐夕沄的睡颜。总是神情淡然的仙君规规矩矩地裹在被子里,脸上因被中的温暖而染上了淡淡的红晕,长长的睫毛覆在脸上,如鸦羽般轻颤。淡红的嘴唇润泽饱满,让人很想……轻轻触碰。
鬼使神差地,古青桥伸出手去,想要悄悄摩挲一下那淡红的唇瓣。身后朱易成的床上传来“吱”的一声轻响,古青桥心里一慌,扭头看去,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嘟哝了两句又沉入了梦中。
待他回过头来,目光的尽头,却对上了沐夕沄淡然的双眼。沐夕沄的眸子颜色较浅,在晨光的照射下,仿佛闪亮的水晶。沐夕沄的眸子动了动,目光投向古青桥悬在空中的手,眼里升起一丝疑惑。古青桥脑里一阵慌乱,脸刷的一下红了。他讪讪地左右摇了摇手,假装自己正在打招呼,又赶紧将手收了回来。
沐夕沄收回目光,翻身仰躺着望着床顶。古青桥赶紧起身,收拾好铺盖便逃命般出了房门。
年轻人们陆陆续续都起了身。吃过早饭,一群人向城门走去。
经过城门前的乞丐群,古青桥扫了一眼,却没见到昨天给他带路的孩子。心下一动,又想起了昨晚见到的张三的身影。那小乞丐,该不会……
出得城门,一行人站在墙脚下。这群年轻人基本上都是第一次离家外出,本来并不相识,就连门派名称也都是远远地听长辈提到过,不是特别努力的根本就不知道。如今一起入灵山,一起救村民,一起经历了秦乐惊险无比的传送大阵,昨晚还一起喝酒逛街看大戏,彼此已非常熟悉。此刻分别在即,都有些依依不舍不舍起来,问东问西地谈论各自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