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杨真不知是该说李青蠢,还是该说他不合时宜。
屋内动静突然间大了起来,陆杨想都不想,直接捞着李青的后衣领往外跑,凭直觉躲过身后三道疾驰而来的箭矢,使出浑身解数逃跑。
整个九刀门就像被下了禁言咒,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有预感,或许过了今夜,九刀门将不复存在。
但能将整个九刀门活吞下来的人,必然是他惹不起,八成也躲不起的大人物。
陆杨带人一路跑到城外的树林中,静静伏在树上,连呼吸都克制极了。
李青大约也明白自己搞砸了什么事情,是以用充满探究的眼神盯着陆杨,一句话也不敢说。
直到过了一炷香后,陆杨才长舒一口气,一巴掌拍向李青的脑壳。
李青捂着头不敢出声。
风禅适时出来为他求情:“这小子还为你挡了两下毒箭呢,轻点打。”
陆杨憋着的气一下子就消了大半,他向人伸出手,不情不愿地道:“让我看看。”
李青巴巴地看了他一眼,把方才为他挡箭时被伤到的手心露出来。
他手掌宽大,指节修长,皮肤又细又白,手心横着一道连血带肉的长伤口,触目惊心。
陆杨一边给他处理,一边酝酿措辞,想了好半天,也说不出苛责的话,只好弱弱地道:“出门连个武器都不拿,就用手抓,活该。”
李青乖巧地接过他递来的解毒丸,有些委屈地道:“都说了我是个云游商人,不会武功,自然没有武器。”
“你就编吧。”陆杨和风禅同时说。
陆杨仔细想想,似乎他的确没有武器来着。
“好了。”陆杨为他处理好伤口后,道:“你这也算救我一命了,我们从此两不相欠。”
李青一双黑亮亮的眼珠晃了晃,目光紧紧粘在陆杨脸上:“小郑哥,你是在赶我吗?”
他不知何时,用自己没受伤的手,牢牢地拽住了陆杨的下衣摆。
陆杨只怕自己再耽搁下去,会心慈手软。于是当机立断,一剑划开衣摆,独留半块在李青手上。
他飞身迈上城楼,最后往九刀门的方向望了一眼,没有火光,没有动静,什么也没有。
“小木头,白玉莲怎么办。”
陆杨叹了口气,道:“先去寻其他的罢。”
第二日,陆杨睡到大中午,刚睁眼便被四九摇来晃去,小镖师一边嚎一边摇,她似乎永远精力十足:“郑大乾你知不知道,九刀门没了!”
陆杨好想说一句他知道,苦于自己还没睡醒,没精气神,便任由她拽来拽去。
四九又道:“九刀门内没被毁掉的东西全在黑市大甩卖,你不去逛逛吗?”
陆杨立马精神了。连带着扳指里的风禅也像打了鸡血一样。
林桥今日没有出门义诊,又钱多了烧兜,遂三人一同前往黑市溜溜。
溜着溜着,瞧见抱着两大包胭脂水粉、正扫货的李青李大商人,便又成了四人组,林桥与四九在前头吵吵嚷嚷地聊,李青与陆杨活像对方的杀父仇人般,半个字都不交流。
风禅突然说:“我闻见白玉莲的味道了,小木头,西南角。”
你是狗吗。陆杨悄悄吐槽。
他本跟着林桥,正要拐进一首饰店,被他这么一说,硬是把头扭向了西南方,一处卖药材的铺子。
老板带着头巾留着胡子,一身西域商户的打扮,卖的也的确是西域那边才有的珍稀药材。
陆杨掂了掂兜里的十二块金牌,金子可是硬通货,应当够使了。
“三千两。”
老板长着一副骗子模样,可卖的东西却是真货,陆杨反复让风禅看了好几遍,确认无误。
这价格,有些虚高,陆杨就算当街把风禅和扳指一同卖了,也凑不来三千两。
陆杨被大太阳晒着,本就没有耐心,皱着眉小声对扳指说:“要么你不活了好不好。”
看了半天,又不买,摊主以为面前这破衣烂衫的剑客是来找他消遣的,也不耐烦地冲他摆摆手:“不买上边儿溜达去,别耽误大爷做生意。”
陆杨更不耐烦了,被他这么一喊心里都憋着火,随手指了指其他草药,道:“青蓀敢当青石檐卖,一把五两,你干脆去抢得了。还有这玉红菘,骗鬼呢,谁不知道玉红菘三月才有过时不候,你哪儿染了色的破花就当药草卖,再吵老子把你押衙门去。”
摊主一听愣住了,他小心翼翼地把被指到的两味假冒伪劣药草用布遮住,凑在陆杨跟前,一改刚才嚣张气焰,低三下四地小声说:“小的不知高人来此,失敬失敬。大爷是要那株白玉莲吗,三百两,这个可是货真价实的!”
还用你说?我养的狗早闻出来了。陆杨心里念叨。
三百两也有些高了。陆杨扫了一圈地上的草药,看看还有没有漏洞可以钻。
谁知摊主心虚,直接将整个摊子盖住,只捧了拿木盒恭敬盛放的白玉莲出来。
陆杨在心里默默盘算,一两金换十两银,他揣着的小金牌撑死十两,是以他身上扒光了一共就一百两银子。
金牌长得也危险,若是黑市有人认得这令牌,与昨夜那青衣男子一联系,又要惹祸上身。
他刚想对摊主说,能否等他把金子融成金锭了再过来交易,余光却瞥到一抹月白色衣角,安静又迅速地往他这边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