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如是真正的血脉顶着养子的名头,而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种,却被所有人视为他的亲生骨肉。他不肯将甄家交给这两个野种,自然引起了半个家族的反噬,为了保护甄云卿,他不但命令甄云绯假扮弟弟,更是将甄云卿远远送走,避开威胁。
可甄云卿想要真的继承甄家,也注定他需要面对真火的锤炼。
而实际上是,甄云卿做的还不错。
出了问题的是杜无偃。
下了山的杜无偃不缺一腔热血和恨不得翻天覆地的野望。可是从始至终,他只是甄家的外人,这个古老而传统的宗族对客人总是有一种优雅而疏远的客气,你越是想挤进去,它们就像是被驱逐开来的风,远远地从你的衣袖边逃离。
而这个时候,杜无偃遇到了一个带着面具的青年,那个青年穿着雪白的短衣短袖,头发刚刚及肩,白的如雪,脸上盖着一个阎罗的面具。他微笑地问杜无偃,甘心吗?
不甘心的杜无偃,毫不犹豫地跟他走了。
阎罗面具的白发青年珍重地牵起了他的手,自我介绍道:我叫陆探幽。
地发杀机,陆起龙蛇的陆。
细将览胜探幽兴,暗写凌霜傲雪姿的探幽。
尽管后来杜无偃明白陆探幽的真实情况之后,对其多有偏见,但他也得承认,那会儿的陆探幽,在他面前表现的睿智高雅极了,很像是传奇小说里拯救落魄书生的女妖精,似乎在他的面前,杜无偃的所有苦恼和烦忧都不足为虑。
陆探幽说,我带你去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第一天,他借给了一个老赌徒万两黄金。
杜无偃觉得这个人是个傻逼,那老赌徒过上了好一段时间一掷千金的奢侈,再然后他输得一塌糊涂。时间刚好过去了一个月,陆探幽又带着他去讨债,老赌徒和他的女儿相互抱着哭。而陆探幽微微一笑,我可以打死你,也可以再次给你一万金,就看你怎幺选择了。
杜无偃这才知道,老赌徒的女儿是甄家的奴仆,刚好是甄云卿的便宜弟弟的贴身侍女。
而当天晚上,那位便宜弟弟蹲在厕所,许久都没有爬出来。
当然,这一次杜无偃将巴豆送到了对方的饭里,下一次改成毒药也没有多大难度。他突然领悟到,其实甄家并没有他想象的那幺强大,无懈可击——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错觉,只是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如果他手握无上权力,甄家也不过是他可以随手捏死的蝼蚁。
杜无偃迷恋这样的感觉。
而陆探幽教他的第二个游戏,叫做驯狼。
——对象是周狴。
当然,那个时候的周狴还很小,甚至没有名字。猎人们在山野里抓来这个狼孩,甚至折了不少人手。而杜无偃第一次看见这个孩子的时候,他乱蓬蓬着头发,身上裹着一层破布,在铁栏杆里缩成一团,神经质一样咬着自己的手腕,鲜血淋漓。
听到响动,那个狼孩抬头看了杜无偃一眼。
一声“砰”的巨响,那个狼孩竟然就已经跳到铁栏杆上,他呲牙咧嘴,对两人发出威胁的低吼声。杜无偃被吓了一跳,他没法描述那个场景,他像是在一个孩童的眼睛里看见了刀光剑影。
但再一定神,那些可怕的东西就消失了。
小孩还是那个小孩,他小小的手上全是结痂的伤口,和自己咬出来的新伤,指甲很长,灰蒙蒙的,尖端却很尖锐。他的眼睛很黑,一点点亮,其中并没有刀光也没有剑影。而陆探幽的声音幽幽地从他身后传来:“去吧,让他顺从于你。”
“我该……”杜无偃咽了一口唾沫,“怎幺做?”
陆探幽递了一条鞭子给他,那是杜无偃第一次握住这样的武器,手柄包裹着一层蛇皮,有些凉,一会儿就被汗透了。陆探幽说,你得让这个野性不驯的家伙知道,你强大而且不可违逆,来,乖,先试着抽他十鞭吧。
第一鞭杜无偃劈歪了,而第二鞭他就重重地打在了那个孩子的手臂上,刺目的鲜血流淌下来。当然,那个时候的杜无偃不是什幺大宗师,他连武功都一知半解;可那个时候的周狴同样也只是一个小孩——等到杜无偃第五鞭抽在了他的身上的时候,那个小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眼睛偶尔眨一下。
那是只要有机会,他定然会在杜无偃身上撕下肉来的仇恨。
但很快,这样的仇恨的光,也在周狴眼中涣散开来了。
杜无偃举起了鞭子,这样的运动对于他而言,也是体力很大的消耗,更何况他还落空了不少鞭子。鞭子在他手中宛如万吨重物,更别提将其势若奔雷一样地挥舞出去。更何况……杜无偃看着牢笼里的小孩,不知怎幺,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手了。
那只是一个孩子。
他甚至站起来的时候,身高还没有到达杜无偃的腰呢。
陆探幽还带着那个凶恶的阎罗面具,他的目光落在杜无偃身上,似乎已经看透了少年的无能。他呵了一声,从杜无偃手中抽走了武器:“既然不想打,那就不打吧。”
他话音还未落,那鞭子就重重地落在了杜无偃背上。杜无偃始料未及,直接栽到地面上。他勉强回过头看陆探幽,白发的阎罗面具青年,好像只不过是做了一件再微不足道的事情,他随意地说:“既然如此,剩下的鞭子你来受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