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武林盟主,如此退场的姿态分外狼狈难堪,别的不提,他心脉遭受‘白血’重创,今后也只能是废人一个。
以蒋雷泽的心思,估计他早就为此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因此秦岚之冲向他时,他才半点也没有反抗——事实上,反抗也没用。
武林盟主再选在即,蒋家已没了退路,若是没出报复的事还好,此事一出,等着看蒋家笑话的人多了去了。也就是现在谢喻兰的事被万壑宫守得严密,除了几个关键人物,外人一概不知内情,否则武林众人甭管是怀了什么心思的,都一定会对蒋家口诛笔伐一场。
蒋雷泽对继任武林盟主没有任何奢望,但他蒋家子弟一脉不能就此断绝。因此豁出这条命去,他也是要为后人争出一条路来的。
最上策,乃是求得谢喻兰原谅,皆大欢喜。
下策,便是让秦岚之主动放手,他好将人带回去。谢喻兰记忆不清,之后自然是随他怎么摆布。当然了,他绝不会亏待谢喻兰,此后必定好吃好喝地供着,为他寻最好的大夫。
蒋雷泽之所以这么有自信,便是笃定了秦岚之对谢喻兰的重视——谢家已无后人,谢家子弟也散得散,死得死,能打造‘隐刀’的刘家后人也离开了锦城,隐姓埋名,已然退出江湖。为了谢家,为了谢喻兰的亲人们,秦岚之很可能会被自己说动,再不甘愿,也会放手。
可他到底是小看了秦岚之的霸道和决然,他竟根本不顾谢家无后,硬是要将谢喻兰栓在身边。此人真是自私自利,担得起魔教教主之名!
“盟主。”箫长老在马车里焦急万分,他手里端着药碗,喂蒋雷泽一口,蒋雷泽就吐一口,胸口上的伤口明明不大,却从内而外泛起了冰霜,看得人心惊胆颤,“我就说这样不行,那姓秦的是什么人?万壑宫心狠手辣,什么事做不出来?您……唉……您这又是何必……”
“我就没打算留这条命。”蒋雷泽咬牙,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却又被呛得咳嗽起来,吐出几口血沫,“若不是、若不是那不争气的小畜生……我蒋家何至于此?这让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蒋家祖辈在天有灵,恐也对我失望至极!”
蒋雷泽喉咙里仿佛塞了个破风箱,呼哧呼哧喘气,说话都漏音:“我、我就是死,也得把蒋家的路铺好了!否则我……我死不瞑目!”
箫长老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声,到底是没说什么。
“那、那姓秦的自私自利,竟是完全不顾谢家无后。谢喻兰跟了他,真是……不知幸是不幸。也好,也好……”蒋雷泽闭上眼,嘴唇发紫,脸皮微肿,沉默半晌才继续道,“既然姓秦的如此狠心,我倒也不必再犹豫什么。这是他自己要撞上来的。”
箫长老试探道:“您的意思是……?”
“到此地步,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蒋雷泽道,“虽是下下策,却也勉强能成。传盟主令……”
箫长老肃然跪坐,将碗放在一边:“属下听令。”
“咳咳……呼,魔教教主秦岚之重伤武林盟主,滥杀无辜,夺谢家‘白血’,胁迫谢喻兰为他所用,想要强占谢家绝学。谢家一门屡遭大难,我等不能再放任不管,江湖豪杰若还有血性的,七日后在万壑山下集结,同我一齐剿灭魔教,肃清武林败类,匡扶正道!”
箫长老接过盟主令牌,沉下眉眼:“得令!”
另一头。
待谢喻兰换过药和纱布,再次沉沉睡去后,秦岚之两手轻轻捂了他耳朵——本来他是想出去说话的,但先前才答应了媳妇儿要陪他,只得留在房间里。
他示意门外人进来,小月儿、毒一戒和老六进门,声音放得很轻,说话几乎只有气音,道:“姓蒋的被救走了。”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
“教主……”小月儿有些担忧,“蒋雷泽不可能专程来送死,他一定有后手。”
老六咬牙切齿:“管他呢!那狗日的蒋畜生,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秦岚之啧了一声,示意不要在谢喻兰面前说什么打打杀杀的,多不文明。于是老六只得闭了嘴,臊眉耷眼地道:“那不然教主说怎么办?事情做都做了。”
“不管他留了几手,随他来。”秦岚之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眉眼温柔,仿佛只是在跟人聊今天天气不错,“万壑宫不跟他们计较,是因为我们不想计较。但若是非要找上门来……”
秦岚之手指轻轻摩挲过心上人的脸庞,声音柔和似能掐出水来,可语调却令在场几人不寒而栗。
“呵。正好武林盟主要再选,咱们不如就去凑个热闹。”
老六、毒一戒两眼放光,搓手道:“好主意!为了那把椅子白道无数人争破头,咱也不知到底有什么好争的,还不如万壑山的石头坐着舒服呢。但既然要真刀真枪地比试,那怎么能少了万壑宫呢?”
秦岚之点头:“传信回去,让老七带上其他人走一趟,把事情搅得越乱越好。宫内还是暂由花三坐镇,她就不用去了。”
“是!”
小月儿依旧忧心忡忡:“教主,倘若……倘若蒋雷泽以夫人为幌子,召集武林众人围剿万壑宫……夫人如今神志不清,无法为教主作证,到时候岂不成了他说什么是什么?我们是不怕他们,来了打下山便是,可这委屈……”
小月儿不甘心地攥紧了拳:“其他的也就罢了,您同夫人的感情,是他们能置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