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分析
安顿好了马天才,已经距离我们逃出这个房间大概三四分钟时间了。即便是身在四楼的走廊上,我也能听到外头马路上一阵警笛大作,应该是接到报警后,公安局的人立刻布控出动。可我们都知道,这种马后炮似的行为,几乎是没可能抓到凶手的,就连定位凶手到底在对面的那栋楼,几层楼,恐怕都并非一时半会儿能够完成的工作,之所以警笛大作,无非就是吓唬吓唬那个枪手,好让他赶紧逃走,慌乱之中或许会留下蛛丝马迹,也因此不再对我们构成威胁罢了。
全部人都躲在四楼的走廊里,有配枪的警察也都纷纷掏出枪上膛时刻戒备着。杨洪军走到那个袭击者跟前,他看上去伤势比马天才要严重很多,脸色发白,嘴唇发青,看上去有那种虚弱至极,马上就会死掉的感觉。而杨洪军显然不会让这家伙死掉,于是捏着袭击者的脸,晃动着,顺便还拍打着他的脸。小姑娘取出针剂给他打了一针,才让他稍微恢复了一点,后来我才知道注射的药物里含有肾上腺素,是一种对身体机能刺激并膨胀的药物。
袭击者慢慢恢复意识,起初还有些恍惚,似乎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印象一般,不过看到这么多警察在自己面前,自己又身上受伤,好像才慢慢回想起发生了什么。这时候前来营救的特警也赶到了四楼,杨洪军跟对方简单说明了情况之后,当即决定,立刻把我们全部人都带回公安局里,现下看来,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忠义芙蓉会即便再怎么胆大妄为,总不至于潜入到公安局里来杀人灭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干脆直接自杀算了,毕竟那也是防不胜防的事。
医务室的小姑娘在层层保护之下心安了不少,她迅速处理好了袭击者的伤口,因为子弹是打穿了他的锁骨,相对于马天才来说,这样的伤反而更好愈合。而马天才因为子弹嵌入皮肉,所以需要待会医务室里取出子弹才行,否则就会引发感染,感染之后,就容易出现更麻烦的情况。
不过当袭击者意识恢复了之后,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种轻蔑的笑意,带着一丝得意的感觉,目光在我和杨洪军身上来回游走,似乎他此刻心里盘算的事情,跟我们俩有关一样。好奇心起,但我又没办法现在就问他,此刻在场有十几个人,而且这也并不是问问题的地方,于是强行忍住,从杨洪军的表情上来看,他好像也察觉到了袭击者的异常,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而是请那些来营救我们的特警,把我们安全地带回到公安局里面。
我们大家终于算是安全了,不过父母仍旧惊魂未定,连一向稳重的父亲,在遭遇到袭击者的锁喉之后,还能够保持神智正常,但是在那两次枪击后,却嘴里一直呢喃着“日落西山,旦不保夕”几个字。这八个字是父亲几天前给我说的奇门卦象,预示着结局,而此刻看来,似乎好像刚刚对应得上,所谓的旦不保夕,起码得先有“旦”,我们如今躲过一劫,算是安然度过了这个“旦”,但结局却未能保住“夕”。换句话说,如果今天杨洪军对这个袭击者的审讯不问出个一二三,我们的危险还会进一步出现,也许还会更加严重。
我也意识到了问题的复杂,母亲一直都陪在父亲身边,却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有时间问问他们,在我没冲进屋子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告诉我,当时她也早就入睡了,不过因为失眠的缘故,一直都是处于浅睡眠的状态,就在事发之前几分钟,自己起夜去上了个卫生间,从厕所里出来,先是看到窗户被打开,有风吹了进来,接着就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个高大人影站在床边父亲的那一侧。
母亲告诉我,当时他还认为是父亲被自己吵醒了,也要起身上厕所,正问道老头子你起来怎么不叫我一声我扶着你去的时候,却听见父亲叫喊我母亲的名字,让她赶紧跑。
母亲这段日子一来一直都处在一个神经比较紧绷的状态,听到父亲这么说,然后再看看那并不熟悉的高大的影子,立刻想到是有人偷偷进了屋子。可是女人嘛,尤其是上了岁数的女人,遇到这些情况的时候,总是觉得尖叫会比逃命更加重要,于是就大呼小叫了起来,没一会儿我和杨洪军就撞门进了屋里。
我问母亲,难道说这期间那家伙就什么话也没说吗?他只是挟持住父亲就完了吗?母亲说对啊,他从后面把你爸爸的脖子给锁上了,在我发现他之后,他就开始抓起床头柜上的东西,什么水杯药瓶子之类的朝着我丢过来,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于是我不再问了,继续追问下去,母亲应该会感到害怕了。不过她作为第一当事人,说的内容让我开始觉得有些搞不懂。于是我扶着父亲的臂弯,又问父亲说,当时那个人锁住你的脖子,他用力了吗?他是想要杀害你吗?
父亲还在恍恍惚惚地呢喃着,不过听到我的问话,就转头对我说,要说用力倒也的确用力,可是却不是那种会让人彻底窒息的,但是锁得有些紧,让我的呼吸比较不畅,但还不至于无法呼吸。
我点点头,宽慰了父母两句,就把他们带到民警值班的宿舍里先休息,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他们也都累坏了。我反复强调我们现在在公安局里面,没有比这里更加安全的地方,让他们好好休息,随后我就出了房间,去找杨洪军。
杨洪军看到我,于是问我说我父母怎么样了,我说还好,受了点惊吓,不过刚刚我父母跟我说的那些话让我有些迷糊。杨洪军一愣,端来凳子给我坐,然后问我道怎么个迷糊法。
我告诉杨洪军,首先我觉得袭击者从外头的落水管爬进屋子这已经是基本确定的事实了,原本我觉得他突然袭击我的父母,这本身不合常理,袭击他们俩,几乎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就算是真的把两位老人给弄死弄残了,也只能白白耗费他的体力罢了,所以当时我就觉得,这可能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而刚才我在跟父母谈话中也得知,对方当初锁住我父亲的脖子,并没有下杀手,而且我母亲尖叫躲闪,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制服我的母亲,作为一个敢爬四楼来行凶的人来说,手段应该算是比较老辣了,不应该想不到我母亲的叫喊会把其他人引来这件事。
杨洪军点点头,示意我接着说下去。我告诉他,而袭击者进入房间的时间,是趁着我母亲去上厕所的空档,这几分钟的时间里,以他的年纪和力量,是完全可以把我父亲弄晕甚至是弄死,然后趁着我母亲出来的时候再制服她的,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一直挟持我的父亲,并且故意让我父亲提醒母亲逃走,他的目的感觉很简单,他就是要让我母亲尖叫起来,然后把咱们引过来。
杨洪军一拍大腿说道:“凯子,你说得很多,加上外头埋伏了枪手,如果我们破门而入,注意力就会在这个凶徒的身上,加上我们的位置正好能够被外面的枪手瞄准,所以这个袭击者进屋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伤害你的父母,而是把我们引来以后,好让外头的枪手狙杀我们。”
我点点头,此刻听来,这仿佛是最合理的解释。可是既然是要杀我们,劫持的又是我的父母,那为什么在我打开窗户的时候对方没有开枪呢?那就说明,我其实也不是第一目标,第一目标,毫无疑问就是杨洪军。
杨洪军接着说道,但外头的枪手没有料到,虽然打开了窗户,但窗帘还拉着的,这样一来屋子里的人动来动去的,他分不清到底谁是谁,所以才迟迟没有贸然开枪。可最后还是开枪了,这是打算孤注一掷,赌一把的意思吗?
我摇摇头说,可能也不是,如果我是那个枪手的话,我不会这样去赌,我可能会放弃这次狙杀,从而寻找更好的机会,而冒险开枪的理由,就是对方知道不可能有更好的机会,或者这个机会有可能因故而不复存在。
杨洪军眼睛发光,好像是被我这么一说突然恍然大悟一样,他兴奋地说道:“所以他们才开枪,不过打的人却是那个袭击者。因为那个人被我们制服后拉起身来,即便是隔着窗帘也能够认出。他射杀这个袭击者,本意一定是要他死,没想到却失手了而已。”
杨洪军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枪手的目标突然从我或者你身上,转移到这个袭击者――他们的同伙身上,而且是奔着杀人而去的,目的是什么?”没等我回答,杨洪军自问自答道:“因为对方知道,我们活捉了他的同伙,害怕吧他给供出来,所以才要灭口!”
我点点头,补充道,同时也说明,咱们今天抓的那家伙,知道不少事,
第135章 策反
然而接下来的连夜突审,从一开始就遇到了难处。
那天处理好袭击者的伤口之后,还给他补充了很多葡萄糖,本身也都并不是致命伤,只是人会比较痛而已。起初这家伙那个诡异的笑容,一直让我觉得很是不解,当一切准备就绪,打算开始审讯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半。
马天才就没来参与审讯了,被护送去了医院取出子弹,不用说也知道,在医院里他肯定又是哭爹喊妈地大闹了一场。而那个袭击者,打从我和杨洪军进入审讯室后,就一直非常不配合。开始的时候,是一直装作身体虚弱,闭着眼睛,对我们的提问置若罔闻,随后就开始以种种借口例如身体不适之类的,要求要离开。
此人和之前的那几人一样,都是北方口音,却有别于我知道的那几个省份,很像是那种含糊不清的汉语,大概是来自少数民族地区。身上没有身份信息,经过指纹和容貌比对后,也一时半会没能分析出结果来。还没问几个问题的时候,审讯就陷入了僵局。
杨洪军有些无奈,毕竟不能因为对方不肯开口,就滥用暴力。但若是容忍他继续这么装聋作哑下去,到最后他还是会要求找律师,而极大的可能,他会找那个白律师。事到如今,我们决不能让他有这样的机会。
看到杨洪军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时候,我凑到他耳边轻轻问道,杨警官,我能问几个问题吗?杨洪军不解说,你当然可以问,不过这家伙未必会回答。我点点头说我试试。
因为我要问的问题,并不会一开始就直奔主题,问他背后的主使人等信息,而是问他,是从什么样的方式进入我父母的房间,继而袭击我父亲的。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心里是知道的,但是我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打开这场问话。不出所料,他仍旧不理不睬,不过跟杨洪军审问他的时候不同,他这回是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按照常理来说,我咬掉了他半截耳朵,还在他脸上留了个大伤疤,他应该对我恨得咬牙切齿才对,可他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反倒让我又一种难以预测的可怕。但审讯还是要进行下去的,我和杨洪军只需要找到一个方式,打开他的话匣子罢了。
我没有其他的本领,摸骨术是我唯一算的上擅长的,见他不说话,于是我开始现场观察摸骨。一边观察一边对他说道:“你平额头粗眉,眉毛杂乱,眉毛跟发际线距离不均,说明你做派另类,常常不在人的预料之内,你曾经试图进入过别人的圈子但因为自身太过于特立独行而被排斥,甚至被人看扁瞧不起,人家都觉得你这个人脑子不正常,把你当成神经病。你颧骨比较大,下颌骨宽且长,颧骨与腮帮之间有明显的咬肌突出,证明你这个人心狠手辣,下得去手,做事情会不计后果。下巴超前微微凸出,下排牙超过了上排牙,有点地包天,这说明你早年间有可能会因此而被人取笑,你的性格形成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这个时期的自卑,受辱而产生了偏移,在形成途中就走了弯路,成年后更加难以纠正。而你的眼睛眼角呈倒八字状微微朝着眉毛上扬,眉眼之间距离很近,这样的眼睛称之为丹凤眼,说明你虽然性格不怎么样,但其实是很聪明的。这一点能够在你的鼻子跟耳朵得以印证。你是塌鼻梁,鼻尖的高度几乎与耳垂相当,这说明你的人生发展是会受到限制的,本来求个安稳,却距离你的理想总是差了一步。并不是你不够努力或者做得不好,而是你要得太多,且一直觉得自己差点运气。耳朵内是典型蜗状,耳朵的三段看起来也都相对平整,说明你思路清晰,做事情有自己的一套法则,但你的这套法则或许是你理想化的,现实当中,未必实用…”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家伙的表情开始有点不自然了,他铐着手铐坐在我的对面,此刻被我抽丝剥茧,一点一点把我观察到的内容说给他听,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我是他的话,我此刻的感觉就好像是衣不遮体,被人指指点点地说着我这里好那里不好等等,一个人如果变得没有秘密可言,那他就完全失去了安全感。
我的此举,其实大可不必跟这家伙说,之所以说出来还尽可能的细致,就是为了让他失去安全感。他起初的那个诡异笑容让我觉得他心里有种有恃无恐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我必须先将其粉碎。
看到他眼神开始闪烁,这代表他内心已经因为我的这一番话而受到影响,于是我指了指他被包扎好的耳朵,补充道,今天对不住了,情急之下咬了你的耳朵,希望你要明白我虽然不是直接受害者,但你袭击的是我的父母,所以我也不会让你有好下场的。说完这句话,我也开始露出那种有点得意,又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好像他刚才的表情一样。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攻击对方的时候,就要选择对方最脆弱的部分。果然在我提到他耳朵的时候,他就明显露出那种愤怒的表情,本来就有点地包天的嘴巴,因为咬合牙齿太用力,导致脸颊两侧的肌肉隆起,那本来就很粗却很杂乱的眉毛,更是因为生气的关系,而微微抖动。
我见起效了,于是赶紧接着说道,你以为你今天什么都不说,你就可以安全,可以逃脱吗?我可以跟你保证,就算警察审不出了一个字来,你也没可能活着出去,知道为什么吗?
我提高音量,坚定语气,一副我早就知道结果的样子。而很显然,这个袭击者虽然知道自己犯下重罪,但他并没有造成他人严重受伤或者死亡,就算他是非法入室并挟持了他人,严格来判的话,量刑也不会特别重。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这么有恃无恐,或许在他心里想着可能最多关一些年头就会被放出去吧,而当我突然说道他没可能活着离开,这是他从未想到过的结果,原本愤怒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极为不解的表情。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对他说道,你自己看看你肩膀上的伤,你早就知道外头埋伏了枪手,可知道为什么枪手要射击你吗?你真以为是拉上了窗帘,所以看不见吗?袭击者继续不说话,但很明显,此刻他的思路已经被我带着带着,朝着不好的方面去联想了。我稍微大声地说道,因为那一枪就是瞄准了你打过来的,只不过打偏了一点而已,往上或往下再精准一寸,你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杨洪军这时候走过来补充道:“没错,一个枪手既然敢于来执行这样的任务,那他的准确度是不会有太大问题的,也许枪手的目标是我或者其他人,但最后开枪的时候,目的就是为了杀死你,因为你知道一些他们的秘密,你被抓了,他们会不安全,所以趁着你被我们的人带走的时候,那短短几秒钟,迅速决定要杀你灭口,懂了吗?”
袭击者的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愤怒,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惊讶的表情。他对于我们说的这些完全没有想过,直到杨洪军这么直白地告诉他之后,他才察觉到自己原来距离死亡的距离,仅仅只有一寸。
惊讶的表情之后,他开始有点懊恼伤心,不过这样的情绪也仅仅只有几秒钟,就又重新转化为愤怒。不同的是,这次他的愤怒不再是针对我和杨洪军的,而是针对那个要杀死他的人。趁此机会,杨洪军放缓了语气说道:“我们愿意相信你做出这些事,一定是出于一定的理由,不过那并不重要,你这么卖命的替组织背黑锅,结果他们还想直接就把你给杀掉,比起把你抓起来被我们没完没了地逼问,一颗子弹显然就来得简单多了。所以请你配合我们,把这些要杀你的人绳之以法,给自己一个公道,也让我们的工作顺利进行。”
袭击者气得连连喘着粗气,他心里也明白,自己交代或不交代,想要离开这里都很难了。本来自己忠诚于组织,到最后却差点被组织杀死,换了是谁,都会心里想不通。于是他终于开口,对我和杨洪军说道:“好,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我犯了罪,没什么好说的,但我要带上几个人垫背,他们既然想让我死,我也不会让他们好好活!”
杨洪军一拍巴掌说道:“这就对了,而且你的交代如果对我们抓获犯人破获案件有帮助的话,还是你的一个立功表现,将来真的要判你的时候,会因为这个原因而给你减轻责罚的,而那个时候相信我们已经抓住了要杀死你的人,你关几年放出去,重新做人,也就没有危险了。”
袭击者点点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开口对我们说道:“我们这次一共来了三个人,一个是联络人,一个是我,枪手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