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轻轻咳了几声,望着窗外的牵牛叶,说:“像年轻人一样约定一个暗号吗?战后流行了好一阵子的那个什么广告,‘看不见了’……”
“记不住啊。”我嘟囔:“我是笨蛋嘛。”
思来想去,最后,我提出了一个很愚蠢的意见:“让我在你身上画一个记号吧!”
虽然明知道让护工擦一次身子,记号就会掉,平濑英十还是笑呵呵地答应了。他很费力地翻过了身体,让我用油性笔在他苍老的、满是褶皱的皮肤上画了一哥记号——圆润的、幼稚的仿佛是小学生简笔画一样的翅膀。
“这样子,下一次,我就可以找到你啦。”我说:“是天使的翅膀噢。”
“好。”平濑英十笑起来,灵魂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二十几许的年轻人:“如果能够再次遇到的话,我肯定会陪你穿那种可爱的裙子,作为你陪伴我走过这段最后时光的谢礼。”
顿了顿,他又淡淡地补充道:“不……也许,那个时候,这种可爱的裙子成为了时髦的衣服也说不定。世界变得如此之快,一眨眼便是六十年白驹过隙。”
“好呀。”我朝他伸出了小指,说:“请和我拉勾吧。”
“好。”颤巍巍的小指勾在了一起。
窗框上低垂的牵牛叶上跳着明媚的光线,午后的阳光温暖怡人。走廊里靠着的护士门在轻快地交谈着,讨论平成这个年号和昭和比起来哪个更好听一些。没人猜得到再过不久泡沫经济的崩盘就要席卷整个日本,也没人猜得到千禧年之后的世界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我听着那些或远或近的交谈声,脑海里却在想着全然不同的东西。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来了,仙女赐给我的魔法结束了。世界上最可爱闪亮的衣裙消失不见,王子的黑色棺木从宫殿之中抬了出来,六个侍卫搬运着棺材走过长长的红绒地毯,将他抬向雕刻着天使的巴洛克式教堂。
童话结束,我的手里还剩下一只没有消失的水晶鞋,那是王子留给我的唯一的线索,指引我去找到下一个他。
响亮的闹铃忽然大作,是闹钟默认的刺耳闹铃音。我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按掉了闹铃,钟表上的时刻提醒我现在已经是早上的七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