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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流量时代的高峰虽然已经过去,但人们的生活节奏依旧不见放缓,一则新闻在流量风口的停留期只会越来越短,但它产生的社会舆论影响却将随着时间推移而渐渐深入人心。
流量是相对公平的,即使是资本也无法一直抢占热点头条,他们能做的只有在有限的时效内利用一切所能利用的媒体资源尽最大可能使舆论导向有利于己。
直播,只是as重塑品牌形象的第一步。
然而对州巳而言,这份工作并没有开飞机来的得心应手。
早上七点半,桦光机场as航司专属休息室中,化妆师和助理就开始围着他和张有文打转,从妆容到发型,全都打理的一丝不苟,硬生生把两人包装的像明星似的。
州巳上一次这么打扮还是替航司拍广告的时候,算算也过去两三年了,他老老实实坐在镜前,任化妆师自由发挥。
而张有文就不一样了,他在这一方面始终保持着自己的审美,一会儿觉得眉毛细了,一会儿嫌唇膏颜色太浅,一会儿又说发缝分的太偏,总之挑挑拣拣个没完,好在他长了张还算健谈的嘴,化妆师也是个有耐心的人,俩人边聊天边修妆,氛围倒还算融洽,后来不知唠到什么,那化妆师说起从前在娱乐公司就职,还帮孟与化过妆。
“孟与?那个很出名的影星吗,他和我认识的一个朋友长得很像。”张有文没想起那朋友具体叫什么名字,只依稀记得是自己的前任,张少爷皱皱眉,一脸若有所思,不再讲话,但好在一提到大明星,大家可谈的话题便多了起来,屋里总不至冷场,州巳提了几部孟与主演的电影,在旁边忙活的助理也过来搭茬,“对,都捧他演技好,但我更喜欢他那张脸。”
“我也觉得,”化妆师点点头赞成道,“尤其是那双眼睛,真的很惊艳,我帮他化妆的时候他还是小有名气,现在都已经在国际影坛上站稳脚跟了。”
孟与这个名字家喻户晓,因其太过坦荡的星途,近几年这两字一度成为人们对“时运亨通”的代名词,他本人也凭借这个人设包圆了无数天价代言。
你为什么没有成功?答说:“因为我不是孟与。”更有锐评:“命这么好,周瑜的东风吧就是被你偷的吧?”
有关他的绯闻热点数不胜数,说着说着,州巳忽然觉得之前隐约在什么地方听身边人叫过这个名字。
似乎是在那个俱乐部里,谁说了一句:大明星来了,他得去看看。
但具体指的是谁,州巳记不大清,现在回忆起那一晚,他脑海里翻来覆去只有归林,归林的每一个表情、归林的每一个动作和归林对他说过的一字一句……
【“是我没教好你。”
“站好,你还没资格跪。“
“未经询请,就这样专擅么?”】
他正想着,化妆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是导演组来催着要人了,化妆师没搭理,以为来是哪个助理,就随口打发说:“等二十分钟就好。”
“二十分钟?航司品牌处的总监已经在客舱坐了十分钟了,你们最多还有十分钟时间!”
【“州先生,你还有十分钟时间考虑。”】
州巳脸腾地一下热了起来。
也不知道归林正在做什么,昨晚自己似乎把他惹生气了,今早就醒也没见归林人影。
可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喝的有点多而已,况且归林从头至尾都没有向他解释那个lv包的来处。
虽然州巳和张有文一个想现任,一个想前任,双双神游天外,但这一嗓子既突兀又浑厚男中音可是把化妆组的工作人员全都吓了一跳,几个人同步转头,才看见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助理,而是负责本次直播工作的总导王卓群。
这位总导不管论资历、论成就,在圈里绝对称得上是行业翘楚,除此之外更是是冀运旗下国娱传媒的股东,化妆助理反应算快,立马撂下手头的活去给人接了杯热水送过去,“王导,您怎么亲自来了?!您先坐,这边马上就好,绝不会耽误工作进展!”
哪知王卓群接过纸杯转手就递给了州巳,州巳道过谢看看王卓群,看看手里的纸杯,心想自己和这位也没私交,对方客气的实在有点冒昧了,王卓群应了州巳两声,接着又转过身去亲自接了杯热水递到张有文手里,不仅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连说话音量都比刚才低了好几个度,“张副,州机长,没事儿,先喝点水,不急、不急。”
化妆师看得目瞪口呆,给州巳挑口红都不小心挑艳了一个色号,后来就看张有文接过杯随手往桌上一放,嬉皮笑脸地和王卓群闲侃,“王叔,你这是跳槽还是出差啊?咋?和张老板闹掰了,你俩不上个月还约着一起喝茶呢吗?”
“还不是你张老板担心他宝贝儿子,特意让我来看着你的?”
“……”
当张老板的眼睛是吧,行。
他都从首都躲到s市了,他老子还要他怎么样啊。
张有文越寻思心里越堵,于是他拍开化妆师的手,解开衬衫领前几粒纽扣,自己找了支红嘟嘟的唇
', ' ')('釉往嘴唇上涂完抿了两下,接着又拿起直板夹,对着镜子三下五除二便把自己捯饬回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儿,搞完这些,他又把助理递过来的制服外套薅着领子一拎,回身朝王卓群牵唇就笑,“王叔,帅不帅?”
王卓群那边正与州巳没话找话地客套,闻声回头一看,差点气得背过气去——好好儿的权门公子没半点大家风范就也罢了,现在倒好,打眼儿一瞅竟和活猴儿无二,甚至较之活猴儿都更胜一筹。
“王叔,怎么不说话了?”
张有文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了副墨镜架在了鼻梁上,他在王卓群眼前摆摆手,见王卓群还没反应,又贴近给了他一个大脸攻击,“老王?”
王卓群,“……”
张有文整张脸上就属那双眼睛生的人畜无害,现在这么一遮上,连笑容都瞬间变得流里流气不伦不类。
他老子可是冀运老总,那是国中着名企业家、首都的民众代表,他哥更是玉树芝兰,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国中首屈一指的外交官,功成名遂。
他呢?
他这损样儿与那些轻薄无行的膏梁纨绔有什么区别?!
王卓群简直无言以对。
他和张老板十几岁时就是好兄弟,俩人交往了大半辈子,这孩子他从小看着长大,张有文八九岁时张老板还托自己带着他一块儿跑剧组,想看看小儿子有没有这方面天赋。
结果呢,到最后天赋不见有多少,给人添堵的本事倒是大得很。
丢人!实在丢人!
他放下一句抓紧时间转身就走,半秒都不想再多留。
等州巳和张有文乘坐机组摆渡车到达停机位已经是八点四十分,直播组工作人员下机相迎,给二人介绍稍后的直播模式后便准备开展工作。
首播时间定于当日十一点半,在这之前二人将配合摄影组和剪辑组完成直播前花絮片头的制作,工作很轻松,只需根据导演组的指示录三四句自我介绍,再拍几条视频就可以了,州巳和张有文还算有些镜头感,提前半个小时完成了任务,恰好机场工作人员送来了小食,两人便在机组车上一边吃一边聊。
春节将至,张有文说他不想回首都,春节几天假他要计划计划出去旅行,州巳不以为然,劝他哪怕是回去一天半天,也要回去看看。
“你呢?”张有文从州巳手里顺了瓣橘子问。
“我么?”州巳想了一想,“我爸妈不回来的话,我就回哈尔滨找我奶奶,我爷爷去年四月底走了,年节里她一个人在家怪冷清的。”
“回哈尔滨?”张有文皱了皱眉,“叔叔阿姨还不回来?这眼看都出去快两年了,而且哈尔滨离s市那么远,你奶奶一个人在那边有点什么事也没个照应的人,怎么不把她接过来?”
“她不愿意,总说人老了不能挪地方,就想在家里那一亩三分地守着,”州巳叹了口气,顿了会儿才继续说:“其实上小学之前我都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四岁时在爷爷教课的大学里听他讲了小半节有关飞机的课,虽然听得跟天书一样,但从那一刻起,我就励志要成为一名空军,谁知道……”
张有文用叉子叉了一块芭乐塞进州巳嘴里,“得,甭提了,合着您四岁就确立远大志向了,我四岁还在幼儿园讨人嫌呢!”
州巳没再说话,就听张有文喋喋不休地谈天说地,谈六组那位机长对哪位空姐一见钟情表白被拒,说航司哪位高管婚后不到半年就出轨,讲自己那哥哥三十多了还不娶老婆,甚至连个情人都没有,还和林戟走得很近……
提到林戟,张有文神神秘秘地揽过州巳肩膀同他咬耳朵,“哥,我和你说,你和归林谈恋爱就算了,但可一定要离林戟远点啊,那玩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多说一句话都是要折寿的。”
“有这么夸张?”州巳回想了一下当初归林带他去医院,林戟闯进来凶赵京颐时的景象不禁打了个寒战,于是他点点头,对张有文的话表示认可,“对,有文你说的有道理!”
张有文还没来得及继续叮嘱州巳,助理就慌慌张张跑来喊人,“州机长,张副,林总来了,提前开播!”
张有文头一次这么期待见到归林,然而走上舷梯他就开始战战兢兢,州巳还跟在身后问他看见是谁没有,是不是林教?
还问,还问?!他都闻到味儿了!那股熟悉且呛人的白肋烟叶…张有文吸吸鼻子打了个喷嚏,只觉欲哭无泪,“不是林教,我闻出来了。”
“闻出来了?”州巳什么都没闻着,他看张有文那可怜样实在好笑,“你狗鼻子?”
“你瞧好儿吧。”说着,张有文就侧身把州巳推到前头当挡箭牌,自己悄么声儿猫后头去了。
州巳不信邪,归林一个beta都没信息素,张有文怎么闻出来不是林教的?一定是这人在故弄玄虚。
他大步流星地往上走,才迈进登机门,余光便发现左侧驾驶舱舱门没关,再近几步,隐约又看见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鞋尖,州巳喜不自禁,除了林教还有谁能坐驾驶舱里?于是他脑袋还没探到舱门
', ' ')('前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喊人,“哥!你怎么来啦?”
“嗯,来了。”
州巳,“!??”
驾驶舱内传出的声音陌生又佻薄,州巳脚步一顿,直直懵在了原地,林戟慵闲地坐在辅助位上看着他受惊了似的背影嗤出声,“州机长,张副,两位可叫人好等啊。”
州巳一声哥喊错了人本就尴尬,被林戟这么一逗愣是当场尴尬得脚趾扣地,他回过身低着头朝林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林总,我们…”
话没等说完,张有文就上来搂了州巳脖子往把他往后舱带,“都说了别搭理他,折寿!!”
“张有文。”林戟站起身唤道。
一听见自己大名,张有文身子明显一怔,“哈哈,林总,怎怎么了?“
他吓得说话期期艾艾,林戟反倒看起来心情不错似的悠然走到张有文身后附他耳边低声“嘱咐”道:“好好上班,别在我跟前耍少爷脾气。”
张有文一激灵松开州巳,像军训一般向后转去,脚底下蹬蹬踩了两声立正接着冲林戟打了个不像样的军礼,“得嘞林总!保证完成任务!”
公司运营部计划每场直播一小时,一天两场,一场于午间十一点半至十二点半由州巳直播,另一场于晚间七点半至八点半由张有文直播。
直播内容则是由两位机长分别向民众科普民用航空常识及理论,在每场直播结束前二十分钟系统会自动在直播间发布测试题,观众答题准确率的数据将成为两位主播pk的成绩,七天以后决出最终胜负,负方机长由观众决定相应合理惩罚。
因某位不速之客的到来,首播三十分钟被提前,十一点整,各大平台纷纷向用户推出一条名为“as航司开展公益直播,十佳机长转行主播”的引流消息,直播间内人数瞬间破十万,后台看准时机砸钱抓取定向流量,一分半的花絮片头播完,直播间累计观看人数就已经超过70万。
州巳按照剧本,站在后舱过道介绍as航司,张有文就在旁边点头应声,俩人说相声似的一个捧哏一个逗哏,配合的天衣无缝,一套话术下来,成功将直播间人数稳定在五十万人上下。
“大家好,我是as航司的机长州巳,很高兴有这个机会能与直播间的各位朋友见面,即日起我将在每天中午十二点半到下午一点半准时开播,希望我们能共同愉快地度过未来七天。”
“大家好,我是as航司的副机长张有文,我今晚七点半到八点半上班,直播内容跟州机长大差不差,没功夫看他可以来看我,有功夫看他单看他就行了,他比我讲的好。”
其时归林正在本部扮演批斗大会的主角,二十多个股东圆桌会议坐了一圈,你一言我一语,讲归林私生活不检点,把as的形象败得一干二净,指责归林本就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人,成了公众人物还不知收敛到处沾惹是非。
茶香馥郁,归林把玩着手里的玉狮子,就默默坐那听着。
果然,农历的年底总是最像年底,就连本部的地下室里都挂上了新春贺联,人模狗样的东西们欢聚一堂,气氛热闹些也无可厚非,吠声钝而震耳是送灶的炮仗,高而刺耳的是迎财神的窜天猴,两者虽不同宗,可一个个争先恐后放着火药味的屁把自己捧上天的习性却暴露了他们刻在基因里的劣根。
“单是这些就够过分,二公子前几天居然还在道歉会上官宣了绯闻对象,这让as的脸面往哪里放?”
“二公子,虽然老董事长没有挑明您的婚事,但身为林总同父异母的亲弟还是要有点自觉性的。”
“林总几任妻室皆由大局而定,就算是现在这位再不济,他也是赵瑞南的独生子。”
“赵瑞南好歹是工程院院士,又任首都第一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院长,他儿子也算是国际医学界的翘楚,二公子呢,二公子是找了个什么回来?”
“二公子,您找了个机长和找了个司机有什么区别?”
“噤声。”归林打断他们说,“那请问诸位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
“哼,偌大的as财团,二公子一人持股将近百分之三十五,就算是林总也才持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近来财团祸事不断,还是要找因清观的道长算上一卦才好。”
归林看看坐在身侧的人,敛目笑道:“陈老所言有理,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您看看您,这些年活得也太滋润了些,哪里像个行将就木的人呢?”
随玉狮搁桌,耳畔枪声同响,归林佯作欲止不疾不徐仰掌,然再抬眼,碰巧是一片鲜艳夺目的血色映入眼底。
“陈延。”
陈延会意递过手枪撤后半步,归林指尖将将碰触余热未散的枪口,沉吟许久,才缓缓起身,以鞋尖拨挪开挡路的头骨碎渣。
“下属无能,连累诸位脏了眼。”他声音淡淡,如似袅袅茶烟轻若无物,而低垂的眼却较幽潭深寒,“新春将至,晚辈便提前贺祝陈老,安享天年。”
……
', ' ')('归林一干走后,只留下一桌心怀鬼胎的股东们面面相觑。
陈老的身份他们所有人都怀疑过,只是全球经济局势紧张,资本大洗牌,没人愿在这个节骨眼上站队堵死自己的后路,归林这时候一枪崩了陈老,是一刀刺瞎了警方的眼睛,也是给他们一个警醒——无论军方警方或是政界的手伸了多长,as财团永远都是林氏的一言堂。
“as旗下elect公司两年前接受了4000架新型混动estol飞机的预售订单,然今时今日实际产出只有3692架飞机,这之间差出的308架飞机皆在安全检测中因各式各样的奇葩理由被遣回返厂重造,如不能再约定好的时限内交付订单,我们将要为此承担上千亿美元的天价违约金。他们这帮人正事一点不关心,反倒关心起您的家事,仿佛亏损千亿对他们毫无影响似的,”陈延嗤了声,“不过也是,他们手里的股份多少就代表着他们被林氏收购了多少产业,对于他们来说,这是荣华富贵,也是奇耻大辱。”
“环世科研遭国中抵制,estol出厂必然困难重重,明天我会去处理相关事宜。”正说着,归林忽然想起那件本不该出现在州巳卧室的军装,他一边在手机上查找会议链接一边补充。“另外州巳那边,还要你去关照一下。”
话音未已,归林无意识间误点进as航司直播分享,直播间中州巳正在示范氧气面罩的佩戴方式,“遇到紧急情况,氧气面罩会自动掉落,氧气面罩掉落之后,我们将面罩用力向下一拉,佩戴在口鼻处即可。”
赶巧不巧,摄影师刚好给了他一个45度面部特写——英逸的眉骨、高挺的鼻梁、还有遮住面中的黄色圆筒形氧气面罩在他颊侧留下的浅浅勒痕……
或许是光线问题,又或许是角度问题,好好的氧气面罩明明正儿八经戴在他脸上,却莫名其妙让人想入非非,尤当一簇簇长直的睫毛每每眨动时,敛在眼睑下的光影也随之颤抖。
“?”那边被莫名委任的人不解又诧异,以老板对州巳的重视程度,怎么会让自己扮演他出现在州巳面前,于是陈延又试探地问了一遍,“老板,关照一下是?”
疑似之间,归林看着屏幕里州巳的眼睛,到底什么都没能再说出来,他按灭手机转面望向窗外,车子转过三个路口后才缓缓开口。
“航司直播重在作秀,少一个演员就少一分炒作的机会,近来诸事繁身,我恐怕无暇顾及那边。”
“需要告知州先生吗?”陈延又问。
“……不必了。”
再点开手机,直播已经到了最后的考核环节,直播间人气暴涨,打开弹幕,满屏的“耶耶老公”毫无征兆炸进归林眼眶,更有一条粉字挂着嘉年华特效,大摇大摆横在了屏幕中央:别再给航司当牛做马,姐给你买大飞机!
直播成绩尚可,林戟并未刁难州巳,回君山苑睡过午觉,醒时夕阳渐收,是到吃晚饭的时候了,手机上未回复的信息有很多:赵京颐说后天晚上想吃茄汁大虾;张有文叫他打游戏;奶奶给他打了视频;乐正彦约他喝酒;宋时驭问他明天下班要不要去看展;老刘说今天看了他的直播还填了问卷,就是不知道写的对不对;栾继徽问他什么时候休年假;解朗邀请他去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反正一路翻下来,唯独没有归林!
一整天,归林没有给自己回一条信息。
他真有这么忙,忙到一个字都没空回?想着想着,州巳一点都不饿了,哈哈,他才懒得理那个大忙人又有什么情绪,嚼了两粒薄荷糖,就顾自先给奶奶回去一个视频。
她新染了头发,看起来容光焕发,“大宝儿,今年过年回不回来啊?”
“回,今年我肯定回去,我去年就和航司申报过要今年春节的时候休年假了。”
“好啊,快回来吧,平时你总飞国际航线,都不往家里飞,给奶奶想的哟,到时候奶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锅包肉。”
“我还想吃烂炖……”
“好!想吃什么奶奶都给你做!回来待几天呐?诶,前几天看新闻上说你谈恋爱啦?”
“啊?”州巳还想装傻充愣,可对上奶奶早已看透一切的眼神,没打草稿的谎话又憋回去了,“是在谈恋爱,不过…”
没等他说完,奶奶就抢过话去,“既然确定关系了,就要好好的对人家,可别像现在那些小孩一样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不学好。”
“诶呀奶奶我没有!”
“好好好,奶奶知道你没有,只是也别太上心,不然失恋了又要自己难过好几个月,”她扶了扶老花镜眯着眼睛看着州巳溺爱地笑了,“你知道的,奶奶可最不会安慰人了。”
……
当晚州巳哪都没去,就待在君山苑和张有文打游戏,直到凌晨一点两个人才在互联网上正式互道晚安,关了电脑洗完澡,他披了件浴袍准备吹头发时,忽然听见门响。
一定是归林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算了,原谅他吧,大概他真的很忙吧。
于是州巳跑出来拥了上去,“哥——”
', ' ')('“又不回我信息,好想你。”
被抱住时陈延脊背一紧,老板这时候会说什么?会说一些煽情的话吗?为什么非要安排狗仔这时候来偷拍,我今晚怎么办,我今晚是一定要走的,可要是没走掉怎么办……
还滴着水的头发蹭湿了西装衣领,陈延一双手迟疑了片刻,还是松松回抱了州巳,“嗯。”
他竟然回抱了他。
拥抱,虽然是个爱侣之间不值一提的动作,但州巳还是愣了一愣,归林不应该抓着他后颈皮把他从怀里捞出来吗,或者一只手从腰后揽过去摸一把屁股?
今天这么见外,还有点绅士?是还在生气么?不对,生气的话他不会回抱自己的……
二人双双头脑风暴之际,身经百战的狗仔早就抓准时机借位拍到两人接吻的照片收拾收拾提前下班了,徒留两位主人公尴尬地站在原处。
州巳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便顺势加深了这个拥抱接着去牵“归林”的手,然而当小羊皮温润的触感流过指尖时,州巳霎时浑身起粟见鬼似的退了两步。
是陈延。
州巳呆了一刻,转而又抬首注视着陈延这张和归林一模一样的脸,看着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就湿润了。
就算归林今晚不回来,自己也不会怎么样,他大可不必找陈延来应付自己。
陈延看州巳神色不对也不敢轻易开口,思虑再三,准备赶紧找个理由脱身,“我还有事,回来看看你,先走了。”
州巳堵着气,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他心一横径直带上了门把人拉进客厅,“哥,你别生气了,昨晚是我不好。”
听到监控转动的声音,州巳更是直接一头扎进了陈延怀里,“哥——我真的好想你,昨晚我不应该那样对你的,还疼么?”
昨晚?
昨晚怎么了?
哪儿疼?
啊?
州巳越抱越紧,陈延被老板的老婆贴的毛骨悚然,脚下一个没站稳就跌在了沙发上,他看着隐隐闪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动只觉后背发凉命不久矣。
可转念一想,陈延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都是老板授意自己这么干的,自己如果露馅了才是真的工作失误。
州巳握着陈延的手腕驾轻就熟将他压在沙发上,还屈膝抵进他两腿之间,作势就要吻上去。
陈延额上遍布了层隐秘的冷汗,双唇近在咫尺时他血压骤升赶忙挣开州巳,等回过神才恍然刚刚行为太过突兀,“……”他垂眼匆匆扫过沉默坐在沙发上的人,看见他头发还湿着。
陈延取了干毛巾回来时,州巳还是坐在沙发上,他没有看他,只缓缓站起身,朝卧房走去,陈延近几步叫住他,同他保持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擦干再睡。”
州巳接过毛巾,一声不响地把头发揉到半干才开口,“谢谢你,陈先生。”
陈延的心一下子惊跳起来,面上却又尽力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勉强笑了一笑,右手下意识隔着西装搭上了腰后的枪,“不用。”
州巳抬头看着他僵硬的笑容倒憋不住笑了,“穿帮会扣工资吗?”
他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握枪的手一紧,陈延错开他的眼神,视线落在他手里的毛巾。
“他向我介绍过你,道歉会那天我就认出你来了,所以在我这里穿帮应该没什么吧?”
“……”
“你手上有伤么?”他看着陈延手上的小羊皮手套又问。
“嗯。”
“所以一直戴着手套?”
“嗯。”
“夏天怎么办?”
“还没到夏天。”
“也对。”见陈延脸色难看,州巳便随口换了个话题,“那他怎么说?今晚是要你留宿么?”
“老板并没有提这种要求,我只是来配合出镜,仅此而已。”
“出镜?”州巳回房间换好睡衣,替陈延倒了杯温水,同他像朋友一般寒暄起来,“直播人气不够,还要炒作么?”
“大概是这个意思。”
“那我要怎么配合你?”
“今晚已经配合过了。”陈延如实答道。
“下一次什么时候?”
“这无需你担心。”
“今晚你要走么?”
“嗯。”
“可照这么说,狗仔还在吧?”
“那是自己人。”
“那我送送你。”
“不必麻烦。”陈延起身回绝。
“好吧。”州巳笑着朝他摆了摆手,“下班早点睡。”
州巳说这话的时候,陈延并未为此留步,可等带上门,他却走不动路了。
晃晃荡荡挂在半空的月亮被云雾柔弱了光晕,陈延想不通,为什么那双眼睛湿润时竟格外闪烁……
直播第四天。
“如果您乘机时被安排到安全出口的位置,一旦飞机遇到紧急情况,您知道该怎么做
', ' ')('吗?”
【网友a:知道!赶紧坐到机长身边!/害羞*
b:as下次能不能设计一款让机长能在客舱开飞机的飞机,公司发展这么多年了没有一点长进,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c:什么紧急情况?耶耶机长经过我的座位吗?
d:嗯……如果是耶机长的话……
榜一:嗯…有点难办,只能等下飞机教训一下机长了。
网友e:什么?下飞机做机长??
网友f:知道了,下次飞机遇到紧急情况下飞机就教训机长!!!
网友g:靠,飞那次走早了,忘了教训机长了!】
州巳看不见弹幕,他还坐在安全出口靠窗位置一本正经地讲解,“安全出口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民航对于乘坐安全出口的人群有严格的筛选要求……”
然而无论州巳再科普什么,他的学生们早都心猿意马,直到他起身示范如何释放滑梯时,直播间的话题才算被拉回正轨。
然而只是对一秒二十万的感叹而已。
很快大家的重点就转向了州巳跳滑梯的动作有多标准有多完美有多直戳人心。
科普结束,又到了答题环节,州巳每次看弹幕都好像在开盲盒,自己分明是正儿八经直播,一看评论活像擦边直播间,州巳实在绷不住了,他边监督学生答题边杜绝一声声老公的呼唤。
【网友:为什么不让我叫老公?是因为你老公会生气吗?
:二公子有什么好生气的,难道耶耶机长真的是他老公吗
:我一直都觉得耶耶机长是二公子老公啊
:姐妹们出息了,都有和林氏二公子抢老公的资本了
:当然了,晚上你们谁都别答题,我必须让冀运的少爷给我舞一曲
: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看清了吧
榜一:特权大飞机x10,配文:什么身份?
网友:夺?夺少个?一个飞机夺少钱?
:一个飞机八万八!!!
:多少?你说多少?
:榜一是谁?二公子有竞抗了?
:榜一是二公子吗难道?
:二公子刚才不是我要抢你老公的
榜一:特权大飞机x10
榜一:特权大飞机x10】
看到一架飞机八万八的天价后,州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说话的语速都不自觉加快倍,可一张嘴就是说不过榜一点礼物的一根手指,“别刷礼物,大家别刷礼物!公益直播!公益直播!”
榜一:特权大飞机x10
接连不断的礼物特效致使直播间热度越来越高,工作人员拍手叫好,然而屏幕里州巳急得都要鞠躬了,这是刷了多少钱啊,怎么能让人这么刷啊?后台怎么还不关闭打赏功能啊?这话他敢想不敢问,忽然直播间又跳出一个匿名用户,大手一挥:尊享长江k533联名苍穹逐梦x100
无数网友的手机被酷炫的特效一度刷的闪退,弹幕爆炸的同时直播间人气也再创新高。
【网友:!!!!!!!!这什么玩意???
:这玩意九万九一个啊!!!
:多钱?多少钱????
:谁啊这是!!!!】
999万,刷礼物刷了999万,州巳这回真就90度鞠躬,嗓子都要喊冒烟了:“别刷了,真的不要刷了!”
匿名新榜一:嗯
一句嗯之后,他真就停手不刷了。
【网友:这么听话?
:二公子?
:这肯定是二公子!
:二公子有危机感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二公子也太听老公话了吧?
……】
州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直播到尾声,摄像头拉远,州巳五句话走完最后流程赶紧下播,以为闹剧告一段落,却没想这才是闹剧真正的开始———
直播结束没多久,就有一个账号在平台上发表出两张截图:州巳站在滑梯旁鞠躬的时候摄像头动了一下,二楼围栏后一个穿着西装的身影一闪而过,等镜头拉远州巳准备下播,直播画面恰好可以看到刚才二楼围栏后的人就是归林。
不等as投流,两张截图浏览量就已赶压各大热门,当晚流量高潮节点之后一小时,营销号和各大花边新闻网站发力,直接将《二公子恋情实锤》顶上头条,环世科研惨遭中美联合抵制的热度也被轻而易举掩盖过去。
近来归林日不暇给席不暇暖两天一夜都未曾合眼,这边才刚攀亲带故查清elect公司新飞机出厂交付一事,那边环世科研gwt国中子公司就因涉嫌存在违规失信行为而被空军后勤部采购供应局“暂停全军物资工程服务采购活动资格”。
归林作为法人,避无可避被请到市监察委喝茶。
“林总,据我们调查,gwt子公司d于2038年参加空军战略部队下属一家科研院校项目招标,中标价格为1350万元,中标
', ' ')('后因合同内容未明确验收方法与指标,政府以及军方验收人员与d工作人员产生争执,闹得很不愉快。”
“2038年?那时候我还不在s市,和当时的d攀不上关系。”归林双手叠搭膝间不卑不亢道,“更何况,1350万金额不大,对公司业绩影响较小,这事我在军中也有所耳闻,军方与企业争执不下,最后还是d主动放弃该笔订单并承担了所有损失。”搁下茶碗,他抬目看向坐在身前的人,“齐主任,人老了是容易怀旧,但到底您身体健朗,还不到退休的年纪。”
“是啊。这一上年纪,是越来越想从前的那些老朋友,”齐志长啜了口茶,回味无穷似的啧了两声,“严老当了几十年的s市市长,寿辰佳节年年高朋满座,可回乡几载,谁人还记得当年那个德高望重的老市长呢?”
“世俗之间有利便图无利则避,但像齐主任这样重感情的人,肯定不时就要去看望严老吧?”归林面沉如水,只渐浮眼底的戏谑让人以为他在笑似的,“听说严老近日新得一盆赤楠树桩爱不释手,也不知是谁送的?”
“哟,林总也去探望严老了?”齐志长一拍大腿,“这不巧嘛!我这个人你也知道,就喜欢侍花弄草,严老退休清闲,也好这些……”
“是么?那您太太和您也一定是同道中人吧?我前日还在西牌楼的园艺展上碰见过她,您太太是姓邓?”归林忽而敛目叹息,“记起幼时见过的一位叔叔也姓邓,同他很是投缘。”话落稍顿,归林眉宇轻收又叹一声,“只是造化弄人。”
齐志长面色一暗,无话可接只能连声称是。
邓国祥。
他的岳父,十年前突发脑溢血死在了长春监狱,从那以后,他太太邓丽娟就着魔一样迷上了打麻将,好在她为人精打细算,牌打得不大,每场下地输赢只有一两百元,可即便如此,每每输钱她都十分心疼,回家又要唠叨许久。
因此,她没有什么亲近的牌友,可她从不缺打牌的人,就像她的工作一样,虽然从不去工作,但每个月公司的一把手都会把工资一分不少的送过来。
只因为她有一个靠得住的老公。
邓丽娟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官太太,可齐志长到底有愧于她,毕竟邓国祥是他得了严老市长和某位书记授意而铲除的人。
这件事他一辈子都不敢和邓丽娟坦白,从那时开始,他就与林氏踏上了同一条船。
齐志长无意找归林的麻烦,只d一事实在是大势所趋,新市长表面上自诩一钱太守两袖清风,暗地里却背靠军警两座大山赚了无数黑心钱财,自然,钱不是白挣的,出头鸟是必须要当的,于是首当其冲的只能是被新市长赚了把柄在手里的齐志长。
难,实在是难。
齐志长两边都不能得罪,d有问题不假,可哪个大企业没问题呢,难不成他还真派调查组下去吗,调查组里掺上一两个理想主义的愣头青不好管束,把事情弄麻烦了倒难收场。
所以他思前想后,决定从历年案例中翻出个无伤大雅的事和归林公对公地见一面给归林提个醒。
可归林刚刚那两句话什么意思?是拿他太太和他的公职敲山震虎?就因为自己拿这不痛不痒的事作引请他来喝茶了?
怎么想怎么不对,于是齐志长从长计议,喝光了一碗茶,才试探地问:“西牌楼?”
“嗯,那地方可谓历史悠久啊,严老没和您提起过么?他年轻时候常去那的三佳茶馆。”
西牌楼、严老、怀旧。
严老提起过什么?
齐志长回忆起来,前些日去探望严老,他似乎同自己聊了几句家风一类的话。
家风。
齐志长茅塞顿开,眼睛一亮看向归林,“知道,知道,我也常去,记得三佳茶馆的老板好像姓张?”
“是姓张。”归林笑了,“那的豆汁儿别有一番风味。”
“之前喝不惯,现在倒是惯了。”齐志长接道。
“您喝惯了是好,只可惜,我听您太太说那三佳茶馆要闭店歇业了。”
“怎么会这样?”
“西牌楼不是要拆了?”
“要拆了?”
“嗯,便是您太太同我讲的。”
话点到这儿,齐志长才算是将将明白归林的意思——老张家嫌那祖宗碍眼,要挪走。
他虽早已习惯和半官半商的资本打交道,但张氏所求还是令他大跌眼镜。
这祖宗放着又能怎么样,当初认祖归宗简单,今时今日要把祖宗体面的请走谈何容易。
归林肯帮他们开这个口,恐怕不是想卖张氏个面子这么简单,齐志长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然又想到邓国祥。
他后背冒了一层冷汗,手机嗡嗡地响了,低头一看,是邓丽娟打来的第二个未接电话。
“那今天就先这样?”齐志长挂断电话,示意秘书送客。
归林起身先离,等上了车,司机说有人给他送来几样东西搁在后座——归林打眼一瞧,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
', ' ')('牛皮纸袋子,里面大概是齐志长送的礼。
“那人长什么样子?”
司机想了想回答说:“听声音很年轻,他戴着防晒面罩看不清脸,穿着送外卖的衣服。”
“?”归林打开袋子,看见一份精致的茶点上面贴着一张便签:好久没见,想你。
好久没见?
便签翻了一面,也没看见署名,归林掀眼要问什么,却恰巧于后视镜中捉到司机心虚的目光。
“什么好久没见?”一抹微不可查的狐疑飘过眼底,归林收起便签纸宠溺地笑了,“昨天不是才陪他吃过午饭?他骑摩托来的吗?”
“我没有仔细看,也许吧,他是走过来的。”司机模棱两可。
当时是中午十二点半。
政府在黄埔区,距航司有一段距离,今天是州巳最后一期直播,州巳本人肯定是来不了的,更何况陈延不会将自己的行踪告诉州巳,而且退一步想,就算这真的只是他点的外卖,订单信息也不可能精准到车牌号。
是有人要试探陈延的身份。
可这手法未免拙劣了些,拙劣到他只需要问一问州巳就能真相大白……
只需要问一问州巳,且这件事情只能去问州巳。
又是州巳。
他只明白告诉过州巳一人陈延的存在,以及陈延是怎样的存在。可站在州巳的角度,他既已知道一切,又何必做这种事情。
手机里州巳还在直播,一切如旧,唯一不同的便是照前几天比起来,他显然对直播这份工作更加游刃有余,短短七天,航司官方借势吸粉八千万,皆归功于陈延的配合与新闻媒体对两人关系的发酵。
随手往下翻几条短视频,十条里有八条都在讨论州巳和林氏二公子,热度最高的就是那两张君山苑门前两人接吻拥抱的照片。
航司目的达成他这个老板本该高兴,可归林越看越不对劲,自己特助和自己老婆贴出了几千万cp粉,这个事怎么想怎么不是个事。
工作手机震动一声,是陈延在工作群发了一条讯息:老板,下午州先生与您的综艺记得参加。
看似一句简单提醒,其实是在问需不需要他来代替。
“好的”二字板板正正躺在屏幕正中,归林犹疑片刻,把这两字替换成了一个“嗯”。
———意思是,他会亲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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