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和顾川分开后的这一晚,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睡,她这才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不,非常非常棘手。
半夜时分,苏童终于和衣爬起来,开了阳光房的玻璃门,走到露台上。
初秋的风带着一点南来的水汽,潮湿寒凉,落在长袖的睡衣上,嗖地浸透进去,立刻渗进紧闭的毛孔中。
苏童抱着肩搓着两手,视线往下一扫,滑过台阶,悠长的石路,最后落到暗色的路灯,又猛然爬回去几步,定到一辆眼熟的银白色车身上。
苏童连同呼吸都是一窒。
他没走吗?他一直在楼下等她?
尽管想法大胆又不切实际,苏童还是很快回到屋子里,披上件外套,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乘着电梯下行的时候,她心里有种异样的激动,一边在想,如果是他就原谅他吧。一边又否定,还是不能轻易就犯,他指不定就是这个意图。
走去的步伐却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的情绪涌上来,顾川还是在意她的,顾川一直在等她,那可是顾川啊。
她几乎跑起来,直到冲到车边。
弓腰看向驾驶室的时候,漆黑的长发直泻下来——
车里没人。
再看车牌,和记忆里的也有出入。
方才收缩的心脏瞬间搏动,血液奔涌,四肢末端立刻木木的麻起来。
不能这样了。
苏童告诉自己。
不能再这样了。
☆、chapter 20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苏童眼睛肿得像俩桃核,跑厨房里拿了两把不锈钢调羹,一边一个按卧蚕上。
李玉和张沐面对面,一脸的道貌岸然,却总拿贼溜溜的眼睛偷偷望她。
见她视线偏过来,都连忙挪开眼睛,假模假样地互递包子。
要说李玉和张沐这两个人,尽管说话不正经,办事不靠谱,但在装糊涂这件事上却一直很有造诣。
苏童的私事不管,苏童的闲话不说,要不是顾川在新闻界的地位举足轻重,大约也不会惹得这两人对苏童时时侧目。
李玉又一次偷瞄苏童的时候,苏童终于叹了口气,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免得把你们俩给憋坏了。”
起初两个人还有些放不开,支支吾吾半天,才问:“你之前说的男朋友就是顾川?”
苏童说:“是吧。”
两个人啧啧称奇:“你怎么勾搭上他的?”
苏童有些气不过,咬着牙道:“怎么就不能是他看中了我的年轻貌美?”
两个人都是一阵嗤笑,张沐促狭地说:“也不怕闪了舌头,年轻貌美?你充其量也就只能做到前两个字。”
李玉跟着直乐,问:“那你和顾记者怎么样了?”
苏童仰到椅子上,将调羹翻了个面,盖到两只眼睛上,说:“差不多分了。”
两个人大吃一惊:“分了?你真的假的。”
苏童梗着脖子,缓缓吐出口气。
两个男人好像比她还伤心,一人一声叹息,重复了十几个来回,这才慢吞吞地吃起早饭。
苏童将调羹从眼睛上拿下去,疑惑:“怎么不问了?我还等着你们的狂轰滥炸呢。”
李玉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说:“我是没什么问的,张沐,你有没有什么好问的?”
张沐咬着包子,连连摇头。
苏童心里原本还酸唧唧的,被这俩势利眼逼得一刻也不敢伤春悲秋,将手里的勺子往桌上一拍,说:“你们俩什么意思,我要和顾川分手了,就瞧不起我了是吧。”
张沐火上浇油:“是有点啊,能赶上顾川眼瞎,是要攒几辈子的福啊,你说散就散了,还失去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苏童拧眉瞅着他,一脸的不对付,问:“什么大好机会。”
张沐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社里最近要派人去xx地区,你不知道?”
苏童听得眼皮子一跳:“什么时候,真不真啊,好多年没见有这样的机会了。”
张沐:“所以才千载难逢啊,不过先不去战区,还是围绕后方的群众和战后重建做文章。”
苏童撅起嘴:“那这样还是换汤不换药,外媒听到了,照样是说我们不敢冲到最前线。”
张沐笑起来:“你别这么激进嘛,相信祖国相信党,总要给领导一个思想转变的过程嘛。不过就是现在这样,也轮不上你出去,社里好多新人老人都跃跃欲试。”
苏童瞪他一眼:“那你还惹我?”
张沐说:“本来觉得有机会啊,挑人的事给顾川管了,谁知道你一冲动居然要和他分手……还想跟你后头沾沾光呢。”
又是一阵叹息。
苏童撑着头,无精打采:“那怎么办?”
张沐说:“能怎么办,等待机会,表现自己啊。”
而就在苏童认真思考起到底怎么才能在领导面前怒刷一次存在感的时候,这个机会竟然长着脚地自动跑到她怀里了。
***
月底的时候,社里接待了一队来自埃及的客人,需要苏童他们部里出个会阿拉伯语的翻译。
因为社长作陪,陶然尤其重视,将西服抻得笔挺,决定亲自挂缨上阵。
然而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似简单的任务,却让身经百战的陶然好好喝了一壶。
陶然虽然是精通阿语的专家,却因为埃及客人浓重的地方口音而一筹莫展,对方一句话连着重复三四遍,他这边才堪堪听出个大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