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愣了一下,点头道:“你就一直等着的,是吧?”
“是。”赤滚滚说着,又磕了一个头,额上皮肤迸裂,鲜血横流。
刘瑜一时倒是不知道从何开口了,说赤滚滚心计太重?能重得过他刘瑜自己?五六岁让阿全叔抱着,去拦范仲淹车驾要拜师!他刘某人倚小卖小,去赚范文正公就可以,赤滚滚随着他九死一生,到现时还是身处敌国,身围尽皆敌手,想拜入他门下,就成奸诈小人?这说不通啊,要是这样双重标准,所有的东西都不是约束自己,而是要求别人的,那不就是“吃人”了吗?
“滚起来吧。”刘瑜长叹了一声,伸脚冲他轻蹬了一下。
“这是束脩,还求先生笑纳。”赤滚滚没有起来,只从怀里摸出个小盒子,双手举过头来。
刘瑜望着他足足过了三息,终于接过那小盒子,打开一条缝之后马上合并,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刘瑜却看得清楚,里面是一颗硕大的珍珠,那光泽极为圆润,看上去就是价值不菲的。话说怎么也是七省独行大盗出身的人,能留在他身边的,专门拿出来当束脩的东西,当然不太可能是便宜货色。
这盒子要是完全打开,那边上看热闹的,得有过半人会倒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刘瑜和赤滚滚现时穿着,也不是十分富贵的感觉啊,一般的读书人和长随打扮,拿出这么一颗珍珠,那这种冲突感就太过强烈了。
但刘瑜倒是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盒子随手抛回给赤滚滚:“胡闹!束脩是什么?束脩,十脡脯也!不学无术!”
十脡脯,对于宋人来说,这不算文言,因为肉干此时就叫脡子。
所以赤滚滚倒是一听就懂,又给刘瑜磕了头,却对周围人等叫道:“谁卖与我十条脡子?”
说罢掏了几角碎银子出来,这七省独行大盗,对于钱银是有分寸,这些碎银,大约能值十二三条肉干,按普通肉干一条三斤来算。如果有人愿意卖给他,那能赚一笔小钱,可想把赤滚滚这贼祖宗当肥羊宰,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事。
不过这明显有着三成溢价的事,仍旧是很抢手,不一会,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有几个人提了咸肉干过来,赤滚滚随便要了其中一人的,把银子一扔,又对刘瑜跪下道:“先生!”
“好了,起来吧,你要记住,拜我为师,学问好不好倒罢了,以后能不磕头就不磕头。”刘瑜郑重地对他说道。
赤滚滚兴奋得不能自己,连连应了,刘瑜看着苦笑,叫他回客栈去包扎伤口,把十条肉干也提了回去,他总不能提着十条咸肉干,去军司的衙门找都统军吧?
赤滚滚本想要赖着脸跟随,刘瑜把脸一板,拿出先生的架子:“滚!”
于是赤滚滚老老实实地回了客栈去,白玉堂看着他回来,听他把事一说,却是都替他高兴。
石小虎和孙七都很佩服,包括白玉堂,都问他哪来的胆子?
赤滚滚苦笑着道:“本来我是不敢的,说实话,相公是什么样的大人物?我赤滚滚,得白家哥哥提携,能有个官身,已是祖坟上冒青烟的事了,如何还敢想得更多?只是这死地,我说真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大宋,说不得,和那些兄弟一样,便埋在这番邦了。自小没钱读书,我娘临死时,一直念叨说对不起我爹,没让我读书,这是我心病。回不去大宋就回不去吧,这心病,我想了结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