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书吏退了出去,就有人不明白了,问着领头的那吏目:“我兄,如何突然便退让了?”
他们来时,是有商量过的,这领头的吏目,所做的退让,和他们之前商量的章程,不太一样。
“这事是我自作主张,诸位如果觉得不妥,可以仍旧与直阁相公打对台。”那吏目极为坦率,苦笑着对众人说出他作出决定的原因,“当时刘相公说他最不喜欢逼人太甚,我便想起了上一次,他不愿逼人太甚的事,那时刘相公还没授馆职,他的差遣是知陈留县事。”
这些能在兵部当差的吏目,哪个不是人精?
听着这话,马上大家都反应过来了。
陈留,陈留向家啊,原本依附在店宅务那边的,隐约和向太后有点八杆子打不着亲戚关系的陈留向家,不就是当年恶了刘瑜,结果被刘瑜一怒之下,连根拔起么?
“我兄当机立断,大善!”马上有人回过神来,冲着那领头的吏目抬手一揖。
其他人也纷纷行礼:“万幸我兄决断,我等一时竟忘了,直阁相公最是慈悲,最是不肯逼人太甚啊!”
说罢七八人纷纷摇头苦笑,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完全就是反话啊。
是,刘瑜不好逼人太甚,他只会把人一个家族栽个里通外国之罪,然后硕大家族,连根铲起罢了!
得罪别的官员,哪怕是刘挚,最多被辞退嘛,也就开除。但没关系啊,就算刘挚不高兴,那也就是不肯给他当爪牙去攻击刘瑜罢了,又不是这些吏目主动得罪他刘挚,所以便是兵部辞了他们这七八人,开封府也是需要吏目的,总不至于断了生计。
可要得罪了刘瑜,那得了,也不用考虑这些问题了,方才刘瑜不就说了“不会有机会辞去差事”么?那位可不管是不是私怨。所以大家回过神来,才感叹领头的吏目,当机立断,替大伙逃了一桩祸事。
这些吏目在这里庆幸自己没有得罪刘瑜。
可是在中书礼房的公事房里,刘挚就气得把案几都掀了,以他的性子,这种咆哮大怒是极少见的:“岂有此理!我泱泱天朝,人人济济,难道便缺了他这么一个特奏名不成!”
因为宰相王安石刚刚签发了一份公文,要求刘瑜会同苏轼,去见辽使,这如何不教刘挚大怒?
公事房外面,一众随从书吏,都纷纷低头不敢出声。
有长随平素里刘挚待他最是亲厚,咬牙进了去,还没开口,就听着刘挚厉声道:“滚出去!”
刘挚本来就是极聪明的人,这长随没开口,他也知道是要来劝自己的,可他现在完全不愿听任何劝说。但那长随却是个义人,长揖及地道:“相公不见容,小人自去便是。但蒙相公恩遇,这两句话总是要说。”
不得刘挚再发怒,这长随便说了两句,真的就是两句:
“刘直阁也是深为韩魏公所赞赏。”
“刘直阁抚边,无寸地之失!”
说罢他直起腰,便要退出去,却觉手上一紧,刘挚过来扯住,一脸的愧疚:“多谢先生正我!”
刘挚是清醒过来了,但公事房外,却有一名伴当悄悄地退了出去——刘瑜将被起用,这是很多人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这个消息必须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