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撤下之后,司马康却就持杯起身,率先向刘瑜发难:“学生听闻刘直阁判国子监事,不知直阁如何做这差遣?学生开年也准备赴试,不若请直阁讲一讲《九经》,若是学生侥幸及第,也是蒙直阁提点啊!”
要不是他是司马光的儿子,那刘瑜当然可以不用管他。
出来个人,就叫判国子监事给讲《九经》,难不成刘瑜要去当免费老师么?
但司马康跳出来发难,刘瑜却就不得不接招。
而且,这还不好搞。
因为讲《九经》的国子监直讲,那得进士及第的学霸才能担当,刘瑜是特奏名出身,他来讲经?没有教师资格证的家伙来讲课啊!再说在座哪个是好糊弄的?刘瑜要不开口便罢,一开口,等于树个靶子,得让人打成筛子吧?
曾布和苏东坡看着,不约而同就要为刘瑜说话,便却被梁焘过来,拦在身边,硬要敬他们一杯。
“我不会讲《九经》。”刘瑜微笑着向司马康答道。
“噢,那先生是精于《三礼》还是《五礼》?”
刘瑜摇了摇头:“这也非我所长。”
“先生专于律?”司马康假惺惺地又再逼进了一步。
国子监,除了教《九经》、《五经、》《三礼》、《三传》,还有律学馆教律。
“下官是判监事,并非直讲。”刘瑜虽然面上微笔不减,但也有点火气了。
要问他国子监怎么管理,有什么规章,要怎么规范教育,那他也愿意好好跟这些人探讨。
说错被呛,刘瑜也真不放在心中,不懂就不懂,错了就错了。
这可好,明明他是判监事,当校长的,这司马康不来跟他讲学校的行政或是管理。
偏偏来逼他当教授!这是什么道理?
司马康冷笑着,又要开口,他率先发难,怎么可能就此作罢?
但苏东坡和梁焘喝了一杯,却就走了过来,冲着司马康说道:“公休,你看来近日疏于读书了。便是村间乡妇,都会说一句俚语:有状元徒弟,无状元师傅!”
苏轼开口训斥,那跟刘瑜说话的力道就大不相同了。
司马康只好行了礼,不忿地退下。
曾布却是拉着梁焘不让他过来生事,只是笑道:“近日填了一厥词,却只得了半厥,不如况之与我共推敲?”
文人相聚,谈论诗词本是题中应有之义,梁焘当然也不好拒绝。
总不能直接说,他着急要去怼刘瑜吧?
何况这边,曾布把着梁焘的臂,已开始吟哦:
“江南客,家有宁馨儿。三世文章称大手,一门兄弟独良眉。藉甚众多推。”
一时间,便连苏东坡也低头思索起来。
刘瑜有点尴尬,这种聚会他向来不喜欢,只不过判了国子监,不来,就露怯了。
他觉得蛮无趣的,只是这时也不好去和仙儿说话,于是便抬头赏雪。
司马康冷笑看着刘瑜,他身边的刘安世,却扯扯了司马康的袖子,起身向刘瑜行礼道:
“刘秘阁远眺有得,学生洗耳恭听妙句!”
场面一时就冷了。
刘安世也是不过二十岁,一身儒衫,刘瑜这下当真无法下台了。
要是司马康这样的,苏轼还可以出来挡;梁焘这样的有品级在身,曾布也可以扯着不放。
但刘安世不是,他真的就是一个学生,一个知县的儿子,跟着司马光读书。
他敬仰刘瑜,明知是作状,也说得过去,年纪差不多,刘瑜都七品了,还赐绯银,人家仰慕有什么不对?就是刘瑜答不上,这火还没法向刘安世发作呢!
边上朱光庭和司马康都一脸得色,他们就等着看,这刘白狗,今天怎么下台!
吕惠卿眉头都皱出悬针纹了,尽管刘瑜不站队,但刘瑜和王雱、王苘的交情,大家都知道,吕惠卿会跟着来游园,也是做一个缓和,免得刘瑜太难堪。但这时却根本没法站出来啊,一个普通的学子,敬仰刘瑜,吕惠卿怎么给刘瑜出头吧?
“我方才只是看看风景。”刘瑜真不介意认怂,在诗词方面。
但问题是,捉住这把柄,这些专门要他好看的家伙,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朱光庭抚须道:“观天地而感悟,直阁有所得,何不吟哦出来,解了曾子宣之困,也让我们,欣赏一下,直阁的才华啊!”
“那山很白,直阁大约吟得妙句,黑山身上白,白山身上肿!”却是黄柏然那边的门客文人,怪声怪调地起哄。立时引起众人压抑的低笑,尽管黄柏然马上就训斥了他的门客,并且起身郑重向刘瑜道歉,但这有什么用?
这是狠狠把刘瑜的脸面按在地上可劲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