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泡茶刚喝了两杯,刘瑜问了范纯佑、范纯仁的身体康健,并为自己孝期没满,所以没过去请安,深表愧疚;范如符也关心了一下刘瑜大病初愈之后康复,却就直接切入了正题:
“贤弟虽是官家夺情,但孝期未满,最好还是清心寡欲,以免授人以柄。”
刘瑜听着,便有点不明白了。
他近来也没干啥啊!
这不刚刚病好么?
替街道司那些士兵去跑了两趟,范如符说的必定不是这事;
那就是应召去王府这一桩事了?
范如符微微点了点头,放下茶杯对刘瑜说道:“琴瑟相谐,方是道理,贤弟却不要忘记这一点。家宅不宁,却是大忌啊!”
王安石推行新法,范纯仁是不赞同的,怎么可能琴瑟相谐?
若是刘瑜娶了王家女,那到底刘瑜是新党还是旧党?
自然难免家宅不宁啊!
他说着,拍了拍刘瑜的小臂,便不再谈这茬,只捡京师有趣的轶事来说;
或是小声说起风月笑话,又说过官场的秘辛,倒是跟刘瑜聊得蛮融洽的。
最后刘瑜受不了,直接问了:“大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我素来不涉党争的。”
刘瑜向来不站队的,所以他能明白范如符的意思,但想不通为什么。
反正他不站队啊,他娶王家女,也不会去帮王安石推新法,也不会阻挡新法推行。
新旧党之争,跟他有什么关系?
“子瑾啊,愚兄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只是,你总归唤我作大兄的!”
“依愚兄看来,你与苏家九娘,方是良配啊!”
说了这一句,范如符便起了身,拍了拍刘瑜的肩膀,辞了出去。
刘瑜送了范如符出去,回到书房,却就只有苦笑了。
范如符来这一趟,传递来的信息,大意就是范纯仁那边,并不支持刘瑜和王府联姻;
而更加希望,刘瑜跟苏家联姻。
说到底,刘瑜还是没能逃出新党、旧党的纷争。
无论他如何避嫌,也无论他如何不站队。
尽管在官场上,刘瑜并没有怎么借用范家的力量。
但不管他愿意与否,他就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范家。
或者说范仲淹的门生子弟,这一大批人的态度。
如果他跟王府联姻,毫无疑问,范仲淹这一脉,就有支持新法之嫌。
也许他应该跟范家决裂,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对于刘瑜来说,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并不太难。
他是极度讨厌政治婚姻的人。
但是事实往往不是这么简单。
向着深一层去想,王安石今日叫他过去,流露出来的口风,难道就一点功利也没有?
如果刘瑜跟范家决裂,王安石还会同意这桩婚事也许可以谈下去?
“不,不可能的。”刘瑜无奈地喝尽了杯中苦涩的茶水。
王安石之所以会松了口风,无非就是刘瑜的站队,所代表着的派脉和价值。
当刘瑜和范家公开决裂,失去这种价值,只是一个七品的赋闲官员。
王安石会否还能同意,把女儿下嫁给他?
刘瑜不知道,或者说他不想去知道答案。
但无论如何都好,他得做一个选择了。
如果不做选择,那么等待着他的,就是被新党和旧党,共同的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