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这次,倒没有再劝刘挚,不要这么称呼刘瑜,颇为赞同地抚须点头。
梁焘却觉如梦方醒,但沉思了半晌,却没有开口再说什么。
倒是侍立在司马光身边的司马康,犹豫了一阵道:“刘白狗这病,只怕撑不了多久,据去看了的医生说,怕是好不得的。此僚也不足为祸。只是京师近日,市井之间,颇有行夫走卒,在议什么奸臣、汉奸。”
“孩儿派了下人去察听,隐约似乎有人在背地里推动。”
司马光没有开口,只是抚着长须,刘挚就直接问道:“剑指何方?可有影射朝廷某位重臣?或是议某奏折?”
“倒是不曾有的。”司马康也摸不着头脑。
“静观其变就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司马光到了这节,终于开口,算是下了结论。
而对于刘瑜,司马光也有计较:“刘子瑾思退,然而此子心术,好起边事!若是大宋如强汉之壮,或能成班定远、陈汤之类人物,只是百姓苦楚,谁人能察?何况大宋不比汉武当年,又如何经得起边事战火?”
“刘子瑾决不能教他去边境,否则只恐会无事也生非。”
“若真起了隐退之念,也当让地方官吏,严加看管。诸君以为如何?”
虽然他问大家的意见,但欧阳修已然离京外出,改知蔡州。
这京师之内,大抵司马光也就是旧党之中的领袖人物了。
他下了结论,座间其他人自然也就点头应下。
一顶顶轿子,便在这个夜幕之下,离开了司马光那略显得寒碜的府第。
“大人,刘白狗思退,却就放过了他么?”司马康在替司马光送了宾客,回来之后,却就向着他的父亲问道。他很不爽刘瑜,本来正是差不多的年岁,又认定了刘瑜胸无点墨,却眼看着刘瑜赐了绯银,授了馆职,司马康哪里可能服气?
“嗯,你好好读书,以备明年考试,不得妄有主张。”司马光直接就把司马康压下去了。
不跟他儿子讨论这个问题,谈都不谈。
看着司马康低头应下,司马光总归心中有些不忍,开口唤了司马康一声:“康儿,此獠自有下场,明白么?”
“孩儿遵命!”
司马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下去。
对于他来说,这是看得很清楚的。
一旦刘瑜退出京师的权力中心,那压根就不用司马光动手了。
后党也好,勋贵也罢,哪个是吃素的?
方仪方鸿渐,绝对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向家那边厢更是一大笔帐等着跟刘瑜算呢!
刘瑜不退,朝廷这边用得着他,有差遣在身,便有权力。
无论方家还是向家,都会咬牙隐忍。
但这时差遣尽数辞了去,刘瑜如果病死,倒也罢了。
若他病好了,那刘瑜就会发现,无论多大的冬雪,这冬总是会过去的。
雪化了,便看见,一地的狼籍不堪。
那便将是,刘瑜要面对的人生。
病死,或者就是刘瑜最好的人生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