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美方才所说,往年由向家负责的揽头,是做什么的?”
李钦不愧是老钱粮的出身,这内中的来去他倒是有数:“大宋分九等,上四等强摊,下五等免除和买。便由揽头去将上四等人家应缴的物件征收来。而且折色,也就折帛钱,由官府来收总不太好,由揽头去办,总归好些。”
这其中最操蛋的,就是折色。
官府不要绢了,要折成钱。
一匹绢,市价是两贯五百文,正月十五,官府给一千文钱或是抵一千文的东西;
到了八月,收东西时,不是要老百姓交一匹绢,而是要交六贯五百文钱,来折合一匹绢。
然后官府拿了钱,再去市面上按两贯五百文买了绢交上朝廷,这四贯钱,就由官吏来分赃了。
刘瑜听着李钦解说,摇头道:“没了张屠户,难不成就得吃带毛猪?”
“这样,子美,咱们今年就派人下去,跟上四等人家收绢,不收钱,咱们不收这黑心钱!”
李钦快要哭起来了:“明府,若按上四等和买,下五等免除,这绢也收不起来啊!”
“上四等的,大都是士绅家族,他们哪里肯老实交纳?逼急了,便会发动关系弹劾东家啊!”
所以揽头才有存在的意义,他们跟县衙吏目交结,把本应上四等人家交的和买钱,摊给下五等的底层民众!
现时离八月,也不过半个来月,李钦是完全绝望了。
揽头,是个随时可以拿出来,以平民怨的临时工啊。
要知道和买所涉,这不是一户两户,是整整一个陈留县,刘瑜能有什么办法?
不用揽头,赤膊上阵去收?
官声差、民怨深就不说了。
一会向家还会组织人手,上表弹劾刘瑜,说他搞到陈留民不聊生呢!
“明府,是学生累了您,这差遣,看来是保不住了。”李钦眼中尽是死灰神色,一副随时都要昏厥倒下的模样。
因为这事是无解的,刘瑜根本没有办法。
这就是来自向家的杀招。
向老爷,可不仅有去徐州搞风搞雨的阴谋本事,他更有阳谋!
陈留向家,民间所谓“通天的向家”,绝对不是技止于此。
还没等刘瑜想出个章程来应对,第二天高俅就跑陈留县来了。
“先生!大事不好了!”高俅跑得一身全是汗,刘瑜对他提起的体能训练,他倒是有听进去,看上去,颇有点职业球员的风范了。
“什么也别说,换了衣服再说。”
刘瑜对还有点瘸的阿全叔招了招手,示意他带高俅去收拾。
也恰是刘瑜这种镇定,让本来惊惶的高俅,感觉到松了一口气。
不过换好衣服,高俅就连忙禀报:“小人从市井处行知,京师左厢店宅务那边,请了开封府管勾使院诸案的黄老爷,明日便要到陈留来了!”
“黄劲松?”刘瑜听着也禁不住面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