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没来,皇城司这么空口白舌出来作证,李肃之是不可能就此取信的。
而且他还怀疑,刘瑜是不是和太监有勾结?刚才童贯和刘瑜眉来眼去,李肃之这种官场几十年的老油条,如何会看不出来?所以他也希望,刘瑜见好就收,不要在这里死缠烂打。
“彭某此案,人证皆全,本是为民除害,又因误以为死者是敌国细作,出手便重些,法无可赦,情有可谅,却也是拳拳报国的赤子之心,老夫以为,当从轻发便是。”李肃之平缓地这么说道。
这就是给彭孙开脱了,主要是希望刘瑜别掺和了,好好一个“听于馆阁读书”的学生,干什么掺和到这种事里来?为了一个军汉?哪怕跟过狄军神的军汉,也是一个军汉啊!大宋对武人的歧视,是到了顶点的。
但刘瑜冲着就要磕头谢恩的彭孙,摇了摇头,却对堂上拱手道:“学生不敢作诓语。”
“确实曾听着苏大才子说过,这厢吏是否西夏细作尚不可知,但必是辽国细作无疑!”
刘瑜敢于这么说,就是他本来就怀疑,这厢吏真是奸细.
当然,他还不敢百分百的确定,并且这厢吏,应该也是级别比较低的,所以他才一直没有反馈给皇城司。甚至,刘瑜怀疑,这厢吏压根不知道他自己已是辽国的奸细,可能只觉得几个皮货店的老板,都很看重他,手头阔绰,又愿意听他吹牛皮罢了。
殊不知,多少情报,就在这些闲聊和牛皮之中,泄露而去!
但要证得这厢吏有奸细之嫌,千年之后这些证据或是不足,于这大宋熙宁年间,还流传通奸浸猪笼的年代,却是有余了!
李肃之看着刘瑜成竹在胸的情态,又不似作伪,便冲着过来坐在堂上的魏岳问了一句:
“皇城司应该有证供,不如一并呈上,以佐其事?”
谁知魏岳把怪眼一翻,摇头道:“咱家又不是读书种子,下边办差的儿郎,也只知忠心国事,但是见着那厮,与被捉获的细作多有勾连,这还不够么?李公,咱家坐在这正堂上,莫不成为了区区一个厢吏,大言相诓么?”
这话就把李肃之堵得开不了口,尽管他觉得,魏岳不见得有证据,很可能就是来给刘瑜撑腰的,这是一种直觉,为官多年的直觉。但魏岳把话说到这份上,李肃之总不能再问下去吧?再问下去,就是类如弹劾魏岳作假证了。
“李公,学生来迟,恕罪了!”这时外边便听着有人长笑说道。
却便是苏东坡下了轿,青衫飘飘,阔袖高冠,持扇轻摇,抚须而来。
这当真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作派,全民偶像,那些百姓一下子就狂热地叫了起来:“东坡先生!”、“苏郎何时赋新词?”、“奴年方双八,愿随先生读书!”不一而众,场面一时几乎失控。
黄劲松不敢置信地喃喃道:“苏东坡怎么可能会来?”
“名满天下的大才子,怎么会卖这’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的面子?”
顾风看着黄劲松几欲昏厥,连忙一把搀住:“年兄,年兄!”
“这不可能啊!”黄劲松语声里带着几分悲凉的气息,连声音也忘记去控制高低,若不是此时百姓狂热地包围苏东坡,大抵便会有人听着了。
顾风也是无声苦笑,他同样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刘瑜能把苏东坡请来!
苏东坡有那么好请么吗?一个写出“白狗身上肿”的家伙,怎么可能请到这样人物?
这时他们身边的长随,看着自家老爷那脸色跟死人一样,连忙劝道:
“老爷、老爷!您莫急,这苏大才子便是来了,也拿不出证据啊!”
皇城司的魏岳都拿不出证据,别说是苏东坡。
黄劲松和顾风听着,不禁精神一振:“对!没有证据,便是今日走得了那彭孙,他日也可以此事证供不足为由,再翻案重审!终不教那刘某人,脱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