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不再附和,知道富文玉在指桑骂槐,她装听不见,眼睛瞄向窗外的纽约街头,还从包里拿出老花镜戴上。
“也没有,他妈就他一个孩子。”
“那也太没人性了。不过要我说,你这朋友也很能干了,有这么一妈,还能奋斗出来。你们怎么认识的?”富文玉一眼就看出,富小景开的这款车至少得十五万刀,纽约的人均年收入也不到三万。家境极其一般,靠个人奋斗赚出这么多资产,应该不是和富小景上学认识的。
“我现在正在开车,安全很重要,所以我说什么您都别激动。您要是一激动,我开车就容易出问题。”
“你怎么说得这么玄乎?妈心里都没底了。”
“我遇到过一次抢劫,多亏他救了我,要不是他,我可能就不能见到您了。”
“抢劫?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富文玉心下一沉,但马上想到这是过去的事情,尽量平复住了心情。
“看您这样子,我敢跟您说吗?这还是过去好多天了。当时我跟您说,您隔着太平洋还不得急哭了。”
富文玉本想装慈母形象,这时候终于没忍住露了相,“我跟你说过多少遍,钱财乃身外之物,他要抢你就让他拿走,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我错了,以后我一定把您的话都裱起来,不敢半点违抗。”
“你可别再糊弄我了。人家对你这么好,我总得表示一下,你问问你朋友,哪天有空,我请他吃饭?”
“您准备请他吃什么?”
“你帮我参谋一下,我虽然不比以前了,请人吃顿饭的钱还是有的,你可不要太寒酸。对了,你朋友男的女的?”
“您猜?”
“男的?”富文玉虽然算是个女中豪杰,但当富小景说她被人救了时,富文玉第一时间认定救女儿的是个男人。如今又借车给自己的女儿,估计对女儿有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都多大了,还跟妈玩这个?你这朋友到底有什么麻烦?不会是他那不负责任的妈还管他要钱吧。”
“他现在确实负担他母亲的生活开支,不过还好,那对他的经济并不构成负担。”
“这样不要脸的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孩子!这种女人的胃口是填不满的,千万不要惯着他,人善被人欺,你跟你这朋友说……算了,还是先不要说,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们还是外人。他妈不怎么样,他爸呢?”
“他小时候本来是和他爸一起生活的,但他父亲身体不太好,不仅照顾不了他,有时还可能需要他照顾。”
“他可真不容易。”
“我也这么觉得。”
“他做什么学历?”
富小景想了想,决定坦诚相待:“本科肄业。”
“那就是还读大学了,那也挺不容易的,毕竟是这种家庭。”富文玉当年成绩差得要死,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整个青春期,她都迷恋那些学习成绩好戴眼镜的男孩子。恋爱是最好的祛魅方式,富文玉通过连续和所谓的文化人谈恋爱,渐渐对文化人脱了敏。不过当她得知富小景要去纽黑文读博时,还是一个人高兴得干了一瓶酒。她虽然不是博士,但她以后会是博士的妈。
“做什么工作的?”
“做金融的。”
“哦,这样啊,他到底遇上什么麻烦了?”
“就是谈恋爱那点儿事儿呗,怕女方嫌弃他家庭。我还劝他,你在这种家庭都能长成现在这样,人家女孩子只会觉得你靠谱,怎么会嫌弃你?妈,你觉得呢?”
“要光是家庭的事情,倒可以接受。就怕不止这些。”富文玉觉得女儿在给她下套,她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她不知怎的想到了富小景的那个学数学的前男友,本来她在女儿面前是极有权威的,可这次她竟没敢继续问下去。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来。
富小景一手提小行李箱,一手挽着捧花的姥姥。侍应生帮着富小景把大件行李提到了酒店房间,房间是富小景经济能力之内所能负担得最好的。两张双人床并排着,她的妈妈和姥姥应该能睡个好觉。
富小景付了小费,待侍应生走后,她从包里取出两件c大女款卫衣,笑着对富文玉说:“明天您和我姥姥就穿这个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我多大了,还穿这个?”
“您看着就像明天要毕业的博士。”富小景双手搂着母亲的脖子,“我今天没把我的学位服带来,您穿上肯定特别合适。”
“你就知道拿这些话哄我。”
“我说个实话还不行,您也太那个了。”
“你这朋友是学数学的吗?”富文玉还没高兴一分钟,又马上想起了富小景的那个朋友。
富小景连忙把富文玉抱住,在她脸上亲了一记,“妈,您可太聪明了!”
“他还姓顾?对吧。”
“您可真是神算子!”富小景努力微笑,“您那时候不一直老想着要见他吗?今天晚上就可以见了,咱们一起吃饭。他也特别想见我,还非要和我一起来接您,要不是我拦着,他现在已经坐在您面前了。”
富文玉心下一沉:“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我们那时候闹了些矛盾,现在又好了。”
富文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太明白这种事情,有时候父母的反对反而是孩子情感的催化剂,本来感情没那么好,父母一反对,马上就干柴烈火,没几天估计连孩子都有了,当年要不是她妈反对,她未必会和富小景的生父那么快走到一起。
但她现在实在搂不住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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