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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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seventeen金珉奎x全圆佑

??架空设定,请勿上升真人及其家人

知道夫胜宽平时最注重身体健康后,出于礼尚往来,全圆佑给他买了几盒养生茶,两人靠着互送东西,来往几回,自然而然就变得熟络起来了。

一改之前略显警戒的模样,夫胜宽算是彻底在全圆佑面前卸下了防备,他甚至会主动在闲暇时间找全圆佑聊天,两人聊天的内容也从工作,一点一点地朝下班后的个人生活转变。

像是喜欢吃的饭馆,最近看过的电影,有次甚至还聊到了恋爱话题。

“圆佑哥有对象吗?”

“没有。”

“你呢?”

“唔……”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夫胜宽突然卡了壳,略显不安地扣起了指甲边缘的死皮,扭头朝小办公室那扇临街的小窗向外张望去。

全圆佑随他一起向外看,许久未清洗的窗户被灰尘覆盖,雾蒙蒙的看不清屋外,只能隐约听到三轮车起步前发动的声音。

夫胜宽收回视线,起身把身下的椅子放回原位,朝全圆佑吐了吐舌头:“有喜欢的人,本来还想问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抱歉。”全圆佑做出投降的姿势,将双手举到头两侧,笑着回答:“我没谈过恋爱。”

在此之前,全圆佑根本不会想到,平时工作时总是一板一眼,俨然一副老古板模样的夫胜宽,竟然会是局里数一数二的交际花,上到局长崔胜澈,下到给后厨送食材的方师傅,大家跟他的关系都很好。

托夫胜宽的福,全圆佑在局里的人际关系也变得好了起来,至少吃饭时用的四人桌不再空空荡荡,之前害怕尴尬,总是匆忙吃完午饭的全圆佑,也终于能够在饭桌上细嚼慢咽的吃完午饭了。局里稍长全圆佑几岁的已婚男女,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夫胜宽那听到自己至今没谈过恋爱的事,一得空就拿着手机来找自己,说想给他介绍对象。

生活算是已经步入正轨了,全圆佑终于得以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工作上。

距离自己跟崔胜澈提议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在这七天之间崔胜澈没有主动找他,全圆佑也不敢主动询问进度,只有在和尹净汉闲聊的时候,偶尔会故意提上一嘴,旁敲侧击一下。

“等一下,你先告诉我,你没有跟他说你那个神经病提议吧?”

“放血那个?没有,我只是跟他说,我想给棚户区做一次人口普查,尽量把那些人的具体信息登记入库,后续有什么事,查起来也方便。”

“那就好,不过,我还没告诉他你的身份呢……”尹净汉的语气犹犹豫豫,话说到一半就没了音。

“那要我主动告诉他吗?”全圆佑不以为然,继续开尹净汉玩笑:“你说,崔胜澈都接受能跟你谈恋爱,他在这个世界还能有什么承受不起的?”

“……”

“全圆佑。”尹净汉咬牙切齿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买机票去s区弄死你?”

全圆佑随意地向后倒在沙发上,软绵绵的应道:“我在s区张开怀抱欢迎您。”

“不过净汉哥,如果要你介绍,你会用哪个词来指代我?”

“是fork,还是cake?”

“虽然我不喜欢普通人,但目前看来,普通人似乎是最适合我的词。”

全圆佑抬起左手,把指甲抠进脖颈上膏药的边沿,用力地向下撕去,刺痛感让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仰靠在背枕上,把膏药高高举起,遮挡住天花板正中央的吊灯。白色的灯光微微透过布料,隐约能看见边沿粘着的,刚刚被自己狠撕下来的几缕头发。

“如果说我是fork,可我从来没有杀过cake,也没有吃过他们。”

“如果说我是cake……”

全圆佑攥紧了那片膏药,半垂着的眼皮下所生发出无奈与悲伤,被囚禁在那双细长的眼眶之中。正如被长久禁锢在过往创伤所制造出的狭小茧房之中的全圆佑一样。

“我不想被说成是cake。”

“可味道永远不会骗人,不是吗?”

“我会如实说的。”尹净汉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

全圆佑一下子从沙发上弹坐起来,双手紧紧握住手机,眉头紧皱:“尹净汉,崔胜澈不会信任我的。”

“不会的。”为了安抚全圆佑,尹净汉把音调升高了一些,还加了些平时很少用的语气词:“他不是会一棍子打死全部的人啦,我也在跟fork合作,而且这么多年你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不是么?”

“安心啦,相信自己一点,圆佑。”

全圆佑没有说话。

“圆佑?”

“我知道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就这两天吧,他这几天在跟区政府协商,不过目前看来情况并不乐观。”

“你也知道,要从政府那帮只知道吃空饷偷油水的老废物嘴里抢块肉出来,比登天还难。”

“胜澈一开始跟他们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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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就是一步到位,给棚户区目前的住民上户口,他们同意了。但后来仔细考虑了一番,还是作罢。毕竟成为居民之后所需要缴纳、补缴的税金金额庞大,他们承担不起。”

“然后呢?”全圆佑有点急切。

“后面政府说,愿意拨一批闲置的生活用品出来,当作政府救济。我们或许只能借这个由头去棚户区了。”

“知道了。”

“嗯,胜澈会找你的。”

……

全圆佑简单洗漱后便上床休息了,今天轮到他值晚班,还有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他就该起床前往单位,但全圆佑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他之前考虑过最差的结果,就是通过物资发放后确认签收的名单,来获取棚户区住民的信息,但这样获取到的信息终究还是不完整的,他们最多也只能靠这种方式,获得住民的姓名、性别、住址以及联系方式,而姓名可以被篡改,住址与联系方式对于他们而言,也并非人人皆有。

全圆佑焦虑得不行,他开始咬起自己那早已经光秃秃的指甲,用牙齿撕扯崎岖不平的甲面,直到甲缝里不断渗出鲜血,周围的皮肤也在他不断的啃咬之下,露出原本血红的模样。

烦躁。

他坐在床上,借着床头灯微弱的光,望着自己布满血迹的双手。胃部的灼烧感愈发强烈,这让全圆佑有些神志不清,有那么一瞬间,全圆佑很想一口咬下自己手腕上的肉。

他想知道,cake究竟是什么味道,竟能让狂暴的fork对此如痴如醉,难以满足的欲望犹如深不见底的海,他们中的某些甚至能够为此隐忍多年,只为了在最好的时候,再将其拆吞入腹。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迈出这一步。

全圆佑把手冲洗干净,拿酒精消过毒后,用医用胶布将手指与手腕缠了起来。

距离上班依旧还有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不过他不打算继续在家里休息了,拎起包就朝门外走去。

崔胜澈的邀约,在第三天的午休时间如约而至。

他面前的桌上摆放着几张a4纸,上面印着写有制品与数量的表格。

“这些是政府愿意拨出来的全部物资。”崔胜澈将纸张旋转了方向。

“是之前赈灾时没有用完的库存,包括水、速食食品、简易床品,但是数量不多。”

他用指节在右下角的总数上敲了敲:“一人一份的话,共计三千五百份。”

“不太够啊。”

“是啊,但是也没办法了。”崔胜澈向后仰躺在办公椅上,将身子转向窗的方向,“这种事,我们不能擅自做决定。”

“圆佑,你下午先去棚户区看看,有没有能够协助物资发放的地方。最好是位于整个区域的中心位,或者有醒目点的标识也行。”

从警局到棚户区,要坐近一个小时的车,全圆佑粗略估算了一下时间后,便离开崔胜澈办公室,便回到更衣室换好便服,简单跟夫胜宽对接了一下工作,跑到路口拦了辆出租车赶往棚户区。

全圆佑从没去过棚户区,根据其他人对这里的描述,再加上电视剧里所展示出的贫民区的样子,全圆佑在心里大致描绘出了棚户区的模样。

s区与t区之间被群山山脉隔开,棚户区在s区这一侧的山脚下,位于整个区的最北部。车子驶离警局所在的南部后,路况开始逐渐变差,平整宽阔的柏油马路一点一点被布满碎石块的水泥路替代,全圆佑不得不抓住窗户上沿的把手,好让自己的头不会在颠簸中碰到车顶。

不过还好,棚户区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破败不堪。这里多是两三层高的小平房,路边稀稀拉拉开着几家小商店,没什么生意,所以卷帘门也没有完全收起,留了四分之一在门上,似乎随时准备着关门。

全圆佑顺着街道一路向里走去,在丁字路口左拐后,却看到了与刚才完全不一样的画面。

那家店铺坐落在整条大街正中央,散发着高级感的深棕色木质招牌,在周围一众破旧的布招牌之间,显得格外扎眼。

招牌上用花体刻着<violet>的字样,又用烫金染上了颜色。像极了欧洲常有的路边咖啡馆,约半米长的遮阳棚从房檐上方伸出,阴影全数落在地上,遮住了落地窗内的景象。

嵌着玻璃的木质门半敞着,似乎正等着全圆佑的到来。

全圆佑打量了一下四周。

标识醒目,位置也合适

纵使他心底早已升起了疑虑,但脚步却依旧坚定地朝店的方向迈进。

全圆佑故意推了推那扇半敞着的门,黄铜制的风铃悬在门框上,在全圆佑的动作下,发出清脆绵长的声响。

“下午好啊,我的客人。”

问候声几乎在全圆佑进门的同时响起,全圆佑循声望去,离门不到两米距离的桌子旁正站着一位男人,他单穿着一件黑色衬衣,袖口向上挽至小臂末端,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头发从中间向两端分开,几缕刘海垂在额前,给人一种随意、自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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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佑有些错愕,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进了这个区后,马路上除了全圆佑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出现。按理说,在这种环境下,再敬业的人,也不会时刻保持着这种准备营业的姿态,面对突然到访的客人,无论条件反射有多么的迅速,但总会表现出措手不及的神情。

可为什么面前这个男人,会这么从容自若,半敞着的门,进门后发出的问候,就好像……

好像早知道自己会来一样。

全圆佑心里的疑虑更重了,他越过男人,走到店铺深处的柜台前,开始浏览悬在墙上的价目表,价目表共四面,其中三面是咖啡,最后一面是甜品,全圆佑的注意力落在最右侧的价格上,最便宜的咖啡也要二十五一杯,显然不符合棚户区的消费水平。

生活都无法保障的人,怎么会考虑喝咖啡,或许连咖啡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吧。

他为什么要把店开在这里?

太奇怪了。

男人慢悠悠地绕进柜台,顺着全圆佑的视线,也打量了一番价目表,继续用那副轻松愉悦的口吻,朝全圆佑推荐道:

“您要喝点什么?今天这么闷热,我推荐您喝冰美式。”

“再搭配一块布朗尼蛋糕,怎么样?”

男人自顾自地替全圆佑做好了决定,也省了全圆佑纠结的过程。对咖啡没什么讲究的全圆佑,对男人的提议并无异议,便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准备结账。

男人轻轻挡住了全圆佑拿钱的动作,朝他露出和善的微笑。

“你不用付钱,我请你。”

“因为店里好久都没有来客人了,我太开心了。”

“……”

这么久没开张,有钱也不赚是吧。

全圆佑不爱欠人情,尤其还是陌生人的人情,依旧从包里掏出两张纸币放桌面上,客气的回应道:“不用了,谢谢您。”

男人的动作很快,全圆佑刚落座没多久,他就端着两杯咖啡和两份布朗尼,走到了全圆佑面前。

“不介意跟我一起吃下午茶吧?”

全圆佑摇摇头,起身接过餐盘。

“我是政府的工作人员,今天来是希望跟您合作。”

全圆佑本来也想跟男人客套几句再进入正题的,只可惜自己完全不擅长与陌生人攀谈,根本找不到话题,也没法将对话引导至自己主要的目的上去。

最终还是选择了直入主题。

“合作?”

“政府为什么要跟一间小咖啡馆合作。”

男人的身体朝前探去,下巴随意靠在自己的手背上,将眼神落在全圆佑的脸上。

距离的缩短,视线的集中,这让全圆佑觉得非常不自在,他拿起玻璃杯,身子向后靠去,低头咬住吸管,浅浅抿了口咖啡:“是有关物资发放的事。”

“政府拨了三千五百份的生活物资,希望发放给棚户区的住民。”

“需要一个位置合适,标识比较醒目的地方。”

全圆佑话音刚落,正准备抬头的时候,男人的手突然伸过来,狠狠摁在全圆佑的下巴上,用蛮力迫使他抬头。

“我说,在跟别人谈合作的时候,是不是该真诚一点,起码眼睛看着别人说话?”

男人一改刚才的和善,无比冷漠的盯着全圆佑看,用在下巴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全圆佑迅速把手搭在男人的小臂上,正准备用力向下压制的时候,男人却松开了手,眼底闪过一丝惊慌,似乎对自己所造成的情况毫无印象一样,下一秒脸上又重新挂起微笑,朝全圆佑伸出手:“荣幸之至。”

“我叫金珉奎。”

“……”

“全圆佑。”

全圆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回握住了金珉奎的手。

这人他妈人格分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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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seventeen金珉奎x全圆佑

??架空设定,请勿上升真人

“那需要我做什么?”

金珉奎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重新坐回到座位上,把盛着布朗尼蛋糕的瓷碟端到自己面前,用叉子切下一小块,自然地递到全圆佑面前,问他:“吃吗?”

“……?”

全圆佑搞不懂金珉奎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要是他单纯自来熟也就算了,可眼前这家伙在上一秒差点要把自己的下颌骨捏碎,现在怎么又一脸殷勤地要给自己喂蛋糕吃?

一想到金珉奎刚刚出格的举动,全圆佑心里就来气,他没有搭理金珉奎,自顾自地转过身去拿放在一旁的包。

金珉奎见状,又提高音量再次问道:“全圆佑,你不吃吗?”

金珉奎突然的殷勤,让全圆佑有些无所适从,他甚至开始怀疑,这顿金珉奎试图为他免单的下午茶里,是不是掺进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算了,没搭理他的话,金珉奎应该能懂是什么意思吧?”全圆佑心想,将文件夹从包里抽了出来。

一直吊在半空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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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糕,在重力的作用下,愈发向下垂去,金珉奎托着脸,眼神在全圆佑与叉子之间徘徊着。

全圆佑的不理不睬,似乎并没有影响到金珉奎的兴致,他又喊了几声全圆佑的名字,但全圆佑依旧没有回应,金珉奎长叹了口气,捏着嗓子佯装委屈道:“那我吃好了。”

说完又提高声调,故意发出“啊——”的声音。

“又不是小孩子吃饭,得有人跟你抢才愿意吃。”

全圆佑在心底碎碎念道,随即抬头看了金珉奎一眼,正好对上他那没来得及收走的视线。

“演得好烂……”全圆佑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

跟全圆佑对上眼的金珉奎,破罐子破摔似的,连演都懒得再演了,他又恢复了刚刚的姿势,向前微屈着身体,尽可能地将叉子伸到全圆佑嘴边。

全圆佑深吸了口气,放平语气跟金珉奎商量着:“金珉奎,我们谈完正事再吃可以吗?”

金珉奎摇摇头,又把叉子向前伸了些。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非要现在吃吗?”

金珉奎挑挑眉,用起初欢迎他时所用的高昂的语调威胁道:“因为,如果你现在不吃的话,我就不会帮你啊。”

全圆佑想到刚进店时,金珉奎自作主张替他决定的下午茶菜单,莫名其妙的免单,现在又强迫他必须吃掉手里的蛋糕。

“唉……”全圆佑轻轻叹了口气,明明自己早就料到金珉奎不是什么正常人,为什么还非得在这么小小一块蛋糕上跟他耗费时间呢。

全圆佑把文件放在桌上,起身一把抓过金珉奎的手腕,把蛋糕送进了自己嘴里。

酸甜的草莓酱与略带苦涩的巧克力味道,在第一次咀嚼过后,便弥漫在整个口腔中,并随着咀嚼次数的增多,而愈发浓郁起来。

“布朗尼是这种味道吗?”

全圆佑看向金珉奎面前那块缺了一角的布朗尼蛋糕,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感官:自己明明只吃了这么小一块蛋糕,为什么嘴里会有这么浓郁的味道呢?

更何况自己平时并不喜欢甜食,但金珉奎的布朗尼蛋糕,却让自己有了还想再吃一些的欲望。

或许是幻听,但耳边的声音却真实得有些过分,它正不知疲倦地向全圆佑抛出问题,诱导他将手伸向放在桌布上的叉子。

“这是你第一次吃这种布朗尼蛋糕吧?它好吃吗?”

“如果好吃的话,要不要再吃一块?不只是这么小小的一口,把桌上那两块全都吃了怎么样?”

“快用你手边的叉子扎进这块蛋糕里,里面流出的草莓酱很好吃哦。”

“为什么不吃呢?”

“为什么不吃呢?”

“快吃啊,错过可就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蛋糕了。”

……

全圆佑一脸呆愣,双眼无神,却紧紧盯着金珉奎面前那块缺了一个小角的布朗尼蛋糕,草莓酱顺着切割的痕迹,从蛋糕中间一点点流到雪白的碟面上。

他的手已经覆在了叉子上方,指甲狠狠地抠着桌布,却颤抖着没有收紧去握住叉柄。

金珉奎饶有趣味地观察着全圆佑的反应,直到他的指甲马上要抓破桌布的时候,才开口叫停。

“全圆佑,蛋糕好吃吗?”他问道。

全圆佑依旧毫无反应,他似乎并没有听到金珉奎的话,金珉奎见状,抬手将自己面前的碟子推到地上。

瓷碟狠狠撞向地面,在触底的那瞬四分五裂,碎片在瓷砖地上挣扎地逃向四方,布朗尼蛋糕被重力压烂成一滩,草莓酱向四周喷溅,留下略显血腥的现场。

金珉奎再次开口问道:“全圆佑,听得到我说话吗?这个蛋糕好吃吗?”

全圆佑终于回过神来,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警惕地瞪着金珉奎,端起冰美式猛喝了一大口,试图冲洗掉自己嘴里的味道。

全圆佑看了眼自己盘里一口未动的布朗尼,又看了看地面。

“你做的?”全圆佑反问道。

不知是不是故意装作没听懂全圆佑话里藏着的真正意思,金珉奎拿着吸管搅起了杯子里所剩无几的冰块:“嗯,好吃吗?”

“你是不是往里面加致幻剂了。”全圆佑紧紧攥着杯子,他不想再和金珉奎绕圈子,如果金珉奎像刚才一样做出过激的举动,他会立刻砸碎玻璃杯。

“怎么会,只是加了点我的小秘方。”金珉奎笑着拿起叉子,挖了大块放进自己嘴里:“这下你能相信了吗?相信的话就回答我的问题,这个蛋糕好吃吗?”

“还行吧。”

全圆佑低头看了眼表,自己不知不觉已经金珉奎的店里浪费了将近四十分钟时间。金珉奎最初反常的举动,让自己产生幻听的布朗尼蛋糕,全圆佑心里愈发感到不安,他不想在这继续浪费时间,举起手边的文件夹伸到金珉奎面前,不再跟他装客气,用不耐烦的语气质问道:“金珉奎,你叫我吃,我也吃完了,接下来我们能说正事了吧?”

金珉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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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看看吧。”

全圆佑把文件夹翻到首页,转了个方向给他递了过去。

“前两页是政府授权的公文,后两页是物品清单。”

把文件递过去后,全圆佑便把头转向了一边。

说实话,他觉得有些丢人,政府为了让面子上过得去,特地用了大号字体,又加表格又插图片,多用了两页纸,才让整份文件看起来不那么寒酸。

虽然政府救济不过是替自己达到真实目的的幌子,可不切实际的关心,说到底还不如不关心。自己压根不了解棚户区,也不知道棚户区的人需要什么,就拿着政府拨出的这批不知道压箱底多久的物资,来到这个一直被全区所抛弃、孤立的地方。

虽说金珉奎到底是不是fork还不得而知,但人类自我保护的本能,似乎已经在潜意识里,将他列为存在潜在危险的对象。

如果这个地方真如传言所说,已经被fork占领,那自己这次行动如果稍有不慎,激怒了他们,后果将会怎样,全圆佑不愿想象。

“政府派你来之前,有做过调研吗?”

文件内容不多,金珉奎草草翻了翻,就看完了全部内容。

面对金珉奎突然的提问,全圆佑面露难色,他刚想开口撒谎,金珉奎又轻蔑地笑了一声,替全圆佑做了回答:“也是,怎么可能会来这里调研呢。”

“全圆佑,我答应帮你的忙。”

金珉奎将文件夹捏在自己手里,没有立刻还给全圆佑。

“但是这样,算不算你欠了我一个人情呢?”

“……”

全圆佑思考了下,点点头,随后又意识到不对劲:“怎么成了我欠你人情?我来这是替政府办事的,你总不能说是政府欠你人情吧。”

“那我不帮了。”

金珉奎用力地将文件夹合上,然后一把丢进全圆佑怀里。

全圆佑握紧了拳头,他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发泄被这个无赖惹恼的怒火。可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对金珉奎无理的要求做出让步。

“行,那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好!!”

金珉奎眼睛亮了起来,脸上重新挂上了灿烂的笑容,他指了指全圆佑面前的东西:“那你把东西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全圆佑想到自己刚刚的反应,一口都不想碰那块布朗尼了,他冲金珉奎摇摇头:“我不吃了,你要干什么?”

“嗯?来都来了,不逛逛再走?”

金珉奎起身绕过脏乱的地面,顺手拿起了全圆佑面前的瓷碟,绕进柜台拿出几个打包盒,把冰柜里剩下的布朗尼全都装了起来。

然后趴在冰柜上方,歪着脑袋朝全圆佑眨了眨眼睛:“就当体察体察民情呗,公务员。”

金珉奎动作利落,分钟把地面和桌面收拾干净后,便锁上店门,带全圆佑往棚户区深处走去。

全圆佑跟着他走到这条街的街尾,向右转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面被喷漆涂满字的围墙,颜色不一的喷漆堆叠在一起,几乎掩盖住了墙体本身的白色,全圆佑的视线被墙上的字吸引着,他停下脚步,站在墙边艰难地辨认着被黑色喷漆反复遮盖的红字,看了许久,才勉强认出了“逃跑”、“地狱”、“死”这几个字。

金珉奎早已经拨开半人高的杂草,朝那越发狭窄的小道里走去,全圆佑大喊了几声金珉奎的名字,他才回过头,退回到全圆佑身边。

全圆佑指着墙上的字问道:“这是什么?”

金珉奎眼睛都不抬一下,敷衍他说:“噢,强拆呢,你们那强拆不写字吗?”

虽说金珉奎的确没有给自己回答问题的义务,但他吊儿郎当的态度,还是惹得全圆佑忍不住要发火:“你当我瞎吗金珉奎。”

“你不瞎,但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可能是小孩胡闹,可能是中二病,也可能是你想得那样。”

“但比起这个”金珉奎转身,指向他刚刚走进的狭长小道,“带你了解一下现在的棚户区更重要吧。”

全圆佑没有反驳,临走的时候,他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又跟上金珉奎的脚步。

那狭窄小道的尽头,是一个一次只能通过一人的破洞,他们两人从洞口中钻了进去,又穿过一片废弃的停车场,抵达对面。

建筑从原先的两三层,变成了四五层高,可装修程度,却远不及全圆佑刚进棚户区时所见到的低矮平房。

这些房子大都是些只有水泥坯子的烂房,墙体布满了深一道浅一道的灰泥印,就像是被鞭痕抽击后所留下的痕迹一样,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各外清晰。

墙面上开着些大小不一的口子,那是本该安装玻璃的位置,除了极个别还残留着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砸穿的破碎玻璃窗面,剩下的什么都没有,即使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但在这片空无一人的街区的诡异氛围衬托下,那些再普通不过的窗口,在全圆佑的眼里,却空洞地犹如惨死的怨鬼一般,向他狰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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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张着口。

金珉奎走到其中一栋面前停下,向楼上的方向指了指:“你体力好吗公务员。”

也不知道为什么,金珉奎莫名其妙喊起了公务员,全圆佑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用沉默宣泄不满。

“啧,问你话呢,怎么不理我啊公务员。”

“金珉奎,我有名字。”

“知道了知道了,老古板。”金珉奎上前一把抓过全圆佑的手,把装着布朗尼的袋子交给他,然后将他搂进自己怀里,还不懂边界感的故意在全圆佑耳边轻声说道:“走吧。”

“能不能别搂着我。”

“为什么?我是怕你一会儿看到了受不了。”

“别管这些了,赶紧走吧。”

全圆佑草草扫了一眼一楼的情况,楼内就是普通烂尾楼的样子,没有护栏的楼梯,一直向下掉着碎渣的墙,地面上散乱着方便食品的袋子,角落里还有一些被丢弃的破旧被褥。

即使不断地有风从大敞着的窗口吹进来,却依旧无法中和楼里奇怪的味道,那股奇怪的味道在踏上第一节台阶的那一刻起,便扑面而来。

全圆佑捂住了口鼻,扭头看了看金珉奎的表情,他似乎已经对此习以为常,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味道随着楼层的增高愈发浓郁,像是肉变质后的腐臭味道,全圆佑手捂得更严实了,也无心再试图挣脱金珉奎的怀抱,

他们一路上到楼顶,在即将踏上五层的那一刻,一路保持沉默的金珉奎突然开了口:“全圆佑,我不是在威胁你。”

绕过门框,真正走进五楼后,全圆佑终于找到了腐臭味道的来源,也才明白金珉奎的话是什么意思。

远离窗户的角落里,窝着几团黑漆漆的人影,听见脚步声后,纷纷抬起头,朝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

金珉奎松开了紧握在全圆佑肩上的手,走向那些人,问道:“他还好吗?”

那些人没有说话,而是向一旁移动着,他们移动的动作很奇怪,有的直接向后倒在地上,朝一旁滚去,有的则靠单手支撑在地上的力量,艰难地挪动着臀部,为金珉奎让开道路。

全圆佑这时才看到那具全身身体被黑布遮盖着的,不知该称为尸体还是人的躯干。

他瘦的双颊凹陷,眼球向外凸出,几乎是皮包骨的手,垂在身侧,黑布的下半段贴在地上,他没有下半身。

那些为金珉奎让道的人,正死死盯着全圆佑,其中有位离金珉奎最远的,已经向全圆佑站立的方向,爬出了两三米。

他望向自己的眼底,装着的到底是什么呢?是陌生人侵入自己领域的戒备和杀意吗?

还是因为,自己身上有cake的味道呢。

金珉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人:“死了,找个地方处理了吧,别直接丢楼下。”

然后起身回到全圆佑身边,再次将他搂进怀里,抬手将屋里剩下的活人挨个点了一遍。

“别看了,他是我的。”

“不是你们的食物。”

他拿过全圆佑手里的袋子,冲那些人晃了晃:“你们吃这个吧。”

“要走过来,伸出手来接。”

全圆佑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的行为会那么奇怪,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完整的四肢,甚至不能发出声音,有的连眼球也只剩下了一只。

全圆佑想转身朝楼梯间跑,但金珉奎压在他肩上的力气比刚才还要大,他根本没办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艰难地,一点一点的,朝自己靠近。

“全圆佑,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实话,你来这的目的不是为了所谓的给棚户区送温暖吧?”

“你现在可以不告诉我,没关系。”

“但是你也看到了,这里比你想象中还要危险,我希望你不要乱来。”

等到他们快要爬到脚下的时候,金珉奎又恶趣味地把袋子朝他们之前蜷缩的角落丢去。

“你刚刚说我是你的,什么意思。”

“他们的身体,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看着那些人掉头的身影,全圆佑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他推开金珉奎的手,指着那些人的背影问道。

“难道你想做他们的食物么?”

“为什么?为了活着呗。”

“我想知道具体原因。”

“等下次吧。”金珉奎先全圆佑一步退出了房间,走到楼梯间后又转过头,朝全圆佑露出笑脸,补充说道:“反正我们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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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圆佑并没有立刻离开,他扶着墙壁,小心谨慎地再次向那个隔间望去,那具被黑布包裹着的尸体,早已被那帮怪人激烈地冲撞至墙角,房间里只剩下那个独臂人仍在卖力地向窗边蠕动着身躯,而剩下的人早已挤进另一个角落的阴影里。

渐渐落下的夕阳,此时正垂死挣扎地在天空中留下最后一抹光,它从大敞着的窗口逃窜进来,却被团簇在角落里的身影撕了个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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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张张无法说话的嘴,此刻却爆发出无比刺耳、凄厉的嘶吼,亦或是哀鸣,此时仍粘连在躯干上的肢体,成了他们唯一的武器,就像原始森林里饿疯了的野兽,为了吃食而疯狂撕扯着对方的肉体。

恍惚间,全圆佑似乎听到了皮肤生生被剥离的声音,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被丢进橙红色的夕阳里,骨碌碌地朝全圆佑的方向滚去,全圆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那团不断迫近的黑影吸引,他俯身望去,映入眼眶中的,却是一颗仍淌着血、眼眶里没有眼球的头颅。

全圆佑被吓得跌倒在地,因为害怕而止不住颤抖的双手,拼命地在那布满建材碎屑的地面上寻找着支撑,他顾不上心底仍未被满足的好奇心,逃也似的转身朝楼梯间躲去。

他连滚带爬地跑到了三楼,随便躲进了一个角落,直到五楼渐渐没了声音,全圆佑狂跳不止的心脏也终于得以平静。

冷静下来的全圆佑再次陷入沉思,他能够肯定的是,楼上那些奇怪的人绝不是普通人,但究竟是cake还是fork,他还无法定论。

自己特殊的体质自然无法用作一般参考,可参照之前与cake、fork一同生活时所观察到的习性与细节,那些人离奇古怪的举动又无法与cake或fork完全吻合。

金珉奎的布朗尼蛋糕里,究竟加了什么?为什么能让自己产生那样的幻觉,为什么能让那些人为了争夺那几块小小的蛋糕,而完全丧失人类的自控力与理智呢?

楼外,荒凉空旷的地上,一具身体突然落了下来,本就残破不堪的躯干,在速度与重力的作用下,被摔成了一段一段,没什么油水的身体甚至都摔不出肉泥,从断裂处流出的血,就像停水时的水龙头一样,淅淅沥沥的冒了点后就止住了。

靠在墙边抽烟的金珉奎皱了皱眉,他走近了些,一脸嫌恶地伸出脚,踢了踢那团碎骨碎肉,他把还剩半根的香烟丢进了那滩小小的血泊里,转头看向空荡荡的楼梯间,又仰头朝上望去。

他摇了摇头,掏出纸巾擦了擦沾染血渍的鞋尖,然后随意揉作一团,稳稳投进了尸体大张着的嘴里。

“唉,都说了别丢到楼下,怎么就是不听。”

趁着天还没黑,全圆佑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一路摸索,终于离开了那个街区。

棚户区的路两旁只有零零散散的几盏路灯,年久失修的线路让灯光变得闪烁不定,惨白的光落在地上,一明一灭,就像在不停啃咬那漆黑狭长的路面一样。

全圆佑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金珉奎的店,这家在白天光鲜亮丽、引人驻足的店铺,最终还是顺着夜色,妥协地融进了棚户区的街道,他站在街对面,朝那扇映着月光的玻璃门望了望,才转身顺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白天就人烟稀少的棚户区,到了夜里更是倍显荒凉,周围的荒山像是把整个棚户区藏起来了似的,没有人影、没有车灯,就连风声也只是偶尔才轻飘飘地刮过一阵。

全圆佑站在门口唯一的路灯下,他的目光只能随着昏暗的灯光,远远落在它与黑洞般的来路所衔连的地方。

见实在等不到车,全圆佑便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打算钻进黑暗里,去更远的地方探探。他刚走出几步路,身后猛地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全圆佑循声望去,但车子并没有开车灯,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他根本看不见它的身影,只能待在原地,听引擎声不断逼近,听碎石在飞速转动的轮胎下,飞扬又坠地的声音。

车子在离全圆佑不到十米的地方甚至还加了速,耀武扬威地在即将撞上全圆佑时才肯停下。

全圆佑站在原地,一直没有躲闪,他见车子不再向前移动,便走到驾驶室旁,抬手敲了敲窗。

玻璃在连敲三下后缓慢地降了下来,全圆佑有些不耐烦,但依旧静静地等着,玻璃降到四分之一的时候,隐约露出了一个脑袋的轮廓,全圆佑又凑近了些,他俯下身子,想开口问驾驶员能不能载他回去,就见一个大张着嘴,只有一枚眼珠的的头颅出现在自己眼前。

下午的经历再次翻涌上来,全圆佑吓得连连倒退,在慌乱中关掉了手电筒,拼了命地朝前跑去。

“喂!全圆佑!你跑什么啊?”

全圆佑头也不回地就朝前跑,倒是把金珉奎给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赶忙把手上这个头颅面具丢到地上,打开前车灯,半个身子从车窗探出去,喊了全圆佑几声不见答应,又缩了回来一脚油门朝前冲去。

金珉奎强行用车身挡住了全圆佑的去路,怕他看不清自己的脸,又拿着手电筒朝自己的脸打了个光,上一秒被车子吓得还没缓过劲的全圆佑,刚一抬眼又看到一片漆黑里吊着金珉奎惨白的一张脸,被吓得连连倒退,差点没昏过去。

“全圆佑,你跑什么呢?我叫你,你怎么不应啊。”

金珉奎反倒委屈了起来,他嗔怪着全圆佑刚才的行为,但还是关掉手电,下车向全圆佑走来。

全圆佑在金珉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看着金珉奎那副想要指责自己,又想要邀功的表情,心底积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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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对金珉奎的不满最终还是忍不住爆发了出来,高声大骂道:

“金珉奎,你是不是有毛病?”

“几条命啊你?大晚上不开车灯,刹车也不会踩?

金珉奎没说话,默默地站在那等全圆佑冷静下来,这才开口道:“那你上不上车。”

“上!”全圆佑一把推开挡在自己和车之间的金珉奎,用力拉开后座,又重重地摔上了车门。

在车上颠簸了好一会儿,全圆佑的理智才渐渐地恢复过来,自己刚刚所做所说的,正不断地在脑海里回放,明明是自己有求于金珉奎,但说的话却直接把金珉奎给得罪了,这才刚认识,正事还没办呢,就开始即结束了。

全圆佑后悔得想死,尽管他满脑子已经开始计划pnb了,但对金珉奎的愧疚感还是挥之不去,他把脸埋进掌心,闷着声音向金珉奎道了歉。

金珉奎似乎早已经觉察到了全圆佑的顾虑,他并没有在那句“对不起”后递上一句“没关系”,只是说:

“我已经答应过你了。”

全圆佑悄悄抬头,想从倒视镜里看看金珉奎的表情,却发现金珉奎也同样在看着自己。

“听广播可以吗?”

“我有想听的节目。”

金珉奎倒是自然地移开了眼,也转移了话题,他在闪着光的触屏上点了几下,又旋了旋按钮,杂音过后,悠扬的钢琴曲即将进入尾声,女主持利落的口播迅速接过琴曲的尾音:

“接下来播报一则紧急新闻:今日,在老钢厂附近的一处建筑工地上,发现了几块人类尸块,据报案的建筑工人讲述,尸块是在即将用尽的沙堆里发现的……”

没等主持人把话说完,金珉奎把控制音量的旋钮向反方向一拧,车厢里骤然陷入寂静,全圆佑不明所以的看着金珉奎仍搭在旋钮上的手,又抬头看向倒视镜。

金珉奎的脸上一如既往地平静,他平稳地单手打着方向盘,让车转向正确的车道,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们怎么没派人去管啊?”

“我们……”这个问题无需打什么腹稿,全圆佑想都没想就开了口,可刚蹦出两个字,他又立刻闭上了嘴。

全圆佑记得很清楚,今天在跟金珉奎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明明并没有说自己是警局的人,只是粗略的用政府工作人员来作为替代,文件与着装上,也并没有能让人发觉自己身份的地方。

而刚刚插播的新闻播报的是一起命案,但凡有点生活常识的都知道,这种事情应该交由警察去管,金珉奎又怎么会对着一个“政府工作人员”问出“你们怎么没派人去管?”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如果是,那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全圆佑故意咳嗽了一声,又把话续上了:“我们?我在政府上班,这命案应该交给警局,让刑警队来管。”

“噢,我就随便问问,毕竟政府算是警局的上司。”

金珉奎也打了个哈哈,这个话题就算是过去了。

或许是今天精神受到了太多刺激,平时很难在车上睡着的全圆佑竟然有了困意,他把脸搭在安全带上,本来只打算眯上一小会儿,可等他再次睁开眼,似乎已经到达了目的地,金珉奎把车停在了路边,靠在座位上,完全没有要叫醒自己的意思。

“到了怎么不叫我。”

全圆佑打着哈欠,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在拉开门把时,不小心碰到了窗户的开关,玻璃在他眼前徐徐降下,刚落到一半,全圆佑的困意瞬间消失的烟消云散。

车头正对着的,是警局的大门。

上车上得太过着急,以至于忘记把目的地告诉金珉奎,一路上就这么任由金珉奎开着,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全圆佑勾起按钮,让玻璃重新升上来,“我,没告诉你我的目的地吧。”

“嗯,不是这里吗?”金珉奎转过头,朝全圆佑笑了笑。

全圆佑心中警铃大作。

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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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像平时一样冷静,全圆佑根本不会不加思考地得出这样毫无根据的结论,或许是因为疲惫与惊吓,这个无端产生的念头轻而易举地占据了全圆佑的大脑,逼得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思考。

全圆佑没有回话,只是下意识地避开了金珉奎投来的视线,再次扭头望向空无一人的窗外。

入了夜后,警局周围的环境便显得和白天截然不同:路面上静悄悄的,在金珉奎把车停在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车经过。而流动商贩常常驻扎的地方,现在也只剩下了立在绿化带旁的那盏路灯,光线从破旧的灯罩里垂了下来,在漆黑的路面上孤零零地留下一圈橙黄色的光晕。

或许是因为线路年久失修,路灯的灯光突然暗了下去,在转瞬之间恢复如初,勉强维持了几秒钟后,又开始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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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律可循地疯狂闪烁,如同抽搐的眼皮一般,在黑夜里无声地挣扎了起来。

晃眼的光线让全圆佑本能地移开了视线,他也终于回过神来,开始注意起眼下这个气氛略显诡异的车厢。

电台不知何时被金珉奎关掉了,整个车厢静的出奇,只剩下微弱的呼吸,与窗外时不时刮过的风声。全圆佑浅浅地吸了口气,随后抿起嘴唇,尽可能地屏住自己的呼吸,仔细分辨着周围的声音,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判断金珉奎此时的状态。

但不知为什么,驾驶室的方向却并没有如全圆佑所预期的那样,传来哪怕一丁点声响。

窗外的路灯仍在闪烁,只是频率变得比刚刚稍微慢了一些,全圆佑轻手轻脚地让自己的身体向座位中间倾斜,又微微朝前探身,借着忽明忽暗的光线,才勉强从车内后视镜里辨认出了金珉奎的头发与额头。

金珉奎的身体似乎正随着窗外的灯光一起晃动,但全圆佑却没有听到晃动时应该传来的声音,于是他又仔细盯着镜子看了许久,这才最终确定:金珉奎正一动不动地坐在驾驶室里。

见金珉奎没有反应,全圆佑也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开始飞快地回忆两人今天所交谈的全部内容,又低头扫了眼自己的穿着,将慌乱时所得出的荒唐结论彻底否定后,便立即抬手按亮了后座车顶的灯。

“不是这里。”

全圆佑的声音格外平静。

“麻烦往中心广场的方向开。”

全圆佑知道,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回应,就足以成为金珉奎怀疑的理由,即使能够编出借口解释,但对于眼下的情况来说,也不过是徒劳。多说一句谎话,就会增加一丝风险,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无法确定金珉奎究竟是敌是友,万一再出现其他纰漏,之后会怎样发展,就彻底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全圆佑心里没底,但也只能强装镇定,用冷静到仿佛无事发生的态度,骗过金珉奎,也骗过心跳不断加快的自己。

全圆佑的声音不算小,可金珉奎却并没有像刚才那样转过身来,于是他又抬高了音调,带上金珉奎的姓名,把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可驾驶室里依旧没有动静。

「是睡着了吗?」

全圆佑在心里胡乱猜测着,试图给眼前这番奇怪的情景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答案:从金珉奎说完最后一句话到现在,即使自己再犹豫不决,也绝对不可能拖延出足以让人陷入沉睡的时间。

全圆佑想不出答案,也就索性不猜了,反正无论他再怎么胡思乱想,得出来的所谓“结论”也只不过是他个人的主观臆测,金珉奎现在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驾驶室里,既然好奇,还不如速战速决,冒个风险亲眼确认来得直接。

准备起身前,全圆佑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想给自己留点后路,但车门全都上了锁,手边也没有任何能砸破车窗的工具,唯二能够解开车锁的按钮都在前座那两扇门上。

也就是说,万一发生变故,自己想要逃脱的前提,还是去到前座打开门锁。

“唉……”

全圆佑看着副驾驶室车门上闪着淡淡荧绿色光的门锁按钮,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险不冒也得冒。

全圆佑将视线移回后视镜,耐心地盯着金珉奎的身影看了好一会儿,再次确认过他的状态后,才从后座上起身,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挤进正副驾驶中间的缝隙。

为了不弄出声响,全圆佑尽可能地缩起肩膀,以减少身体与车上部件的接触,他慢慢将左掌心贴上档位旁平坦的玻璃面板,迅速调整姿势,保持住身体的平衡后,扭头看向一脸平静的金珉奎。

至于金珉奎是睡着了还是死了,对全圆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再三确认他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后,全圆佑立刻将头转向右侧,向控制门锁的按钮伸出了手。

“怎么只看了我一眼就不看了呢。”

“我长得不好看?”

金珉奎的声音幽幽地从全圆佑身后冒了出来,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些许暧昧和轻佻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冲全圆佑撒娇。

——如果全圆佑的手腕没有被他死死攥住的话。

或许是因为早已有所戒备,即使金珉奎的动作来得突然,全圆佑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他猛地将自己的上半身撞向副驾驶室,按下解锁键后便迅速推开了车门。

“你跑什么。”

金珉奎的声音再次从身后响起,这次的语气听上去又有些像是在闹起床气,慵懒困顿的声线混杂着些许怒气,他似乎十分不满全圆佑逃跑的行为,握得也比刚才还要用力。

成倍增长的压迫感与痛感,瞬间穿过薄薄的皮肤直刺全圆佑的腕骨,疼得他几乎要把自己的后槽牙咬碎,才勉强把即将脱口而出的痛苦呻吟咽回肚里,他强忍着痛,很快绷起身体,用尽全身力气与金珉奎死死僵持。

车厢内再次安静了下来,仿佛倒带一般,再次上演了方才的沉默:全圆佑没有回答,金珉奎也不再说话,唯有相互牵制的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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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停在车厢中央,将这狭小的空间势不两立地一分为二。

金珉奎用指腹不疾不徐地摩挲着安全带,这本该是微弱到可以忽略的声音,但在这潜伏着令人难以预料的危险气氛中,却变得格外惹人注意,全圆佑警戒地捕捉着这阵声响,听它的声音越发小了下去,直至它消失不见……

而紧跟着些许走音的声调消失之后传来的,却是卡扣被解开时所发出的清脆声响:

咔——咔——

安全带被快速抽回的声音撕扯着空气,全圆佑借着这个瞬间,将全身的力气都用来左手抽离金珉奎的掌心,左手上的束缚消失的很快,唯有遗留的痛感还在神经上留存,他的右脚很快踩在了车门外的地面上,就在他准备起身并收回左手时,金珉奎那带着丝丝薄汗的掌心却再次环了上来。

“我说,你跑什么。”

金珉奎一字一句地质问着,手上的动作却和严厉的口吻大相径庭,不安分地揉捻着全圆佑的皮肤。

全圆佑跌坐回副驾驶,他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背对着金珉奎:除了再次被控制住的左手,他身体的大部分早已经朝向了车门的方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窗外逐渐稳定下来的路灯灯光,大摇大摆地顺着大敞着的车门闯进车厢,又被车厢内通亮的黄色灯光所吞没,亦如希望在此戛然而止一般,无情地伫立在离全圆佑不过一步之遥的地方,狠狠地嘲笑着他。

金珉奎正一点一点地将全圆佑的手臂朝驾驶室的方向拉扯,他的速度不快,仿佛目的只是为了消磨全圆佑的耐心,只有在全圆佑试图挣脱的时候才会加大动作幅度,把全圆佑的身体往车厢里再多拽一些。

他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推拉,也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最后甚至演变为只有全圆佑动一下,他也跟着动一下。

虽然仍旧无法逃脱,不过幸运的是,金珉奎似乎并没有想要伤害自己的意思,全圆佑侧过头看了眼自己几乎已经麻木的左手,有些无奈的轻叹了口气,开始纠结自己究竟是该向金珉奎口头示弱,还是继续等待下一个逃脱时机。

“就这么想走?”

全圆佑内心的想法根本用不着猜,光看他依旧不愿意把身体转过来的样子就能知道,金珉奎也不打算再逗全圆佑了,便一口气把全圆佑彻底拽了回来,强行帮他转了个方向。

“那你就坐好。”

金珉奎勉强在车里站起来了一些,他侧过身子,像是戒备全圆佑再次逃跑一样,把抬起的右手紧紧地压在全圆佑的胸前,另一只手则伸去够车门门把,有些费劲地才把车门关上。

他顺手扯过全圆佑身旁的安全带,借着回到驾驶室的动作,顺手就替全圆佑系上了安全带,还没落座,全圆佑就听到他一边抱怨一边扯着安全带说:

“没人告诉过你,坐别人车的时候要坐驾驶室吗?”

“我又不是你的代驾。”

“让你坐个副驾驶真累……”

金珉奎嘟嘟囔囔道。

说完他又顿了几秒,扭过头看着全圆佑的脸问道:“你去中心广场是吧。”

“……”

全圆佑回忆了一下自己在上车前所遭遇的惊吓,又想了想上车后金珉奎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实在无法从这些言行中,推出金珉奎真正想要得到的“坐副驾驶”的最终结果。

全圆佑没有说话,敷衍地点了点头,又把脸转向了车窗。

夜晚的路面上没什么车,再加上从警局到中心广场也不算远,金珉奎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过话,很快就把全圆佑送到了目的地,他目送着全圆佑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从车前绕过后又踏上路旁的小台阶,最后转过身,冲自己点了下头。

“改天见咯。”

金珉奎笑着冲全圆佑的背影拜拜手,直到全圆佑的身影被夜晚的阴影彻底吞没,方才还他脸上高高挂着的笑容,转瞬间就消失了。

全圆佑是一路跑回家的。

为了不让金珉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与住址,全圆佑只能胡乱报了个离自己家相对近一些的地标,等到金珉奎把车开走后,全圆佑才从广场里走出来,顺着正确的方向一路狂奔。

回到家全圆佑连鞋都没来得及脱,也顾不上看时间,站在玄关就立刻给崔胜澈打了电话,系统固定的彩铃在手机里翻来覆去地唱了三遍,在机器人声将要响起的前几秒,听筒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全圆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随之传来。

“回家第一件事居然不是给我打电话,我伤心了啊圆佑。”

尹净汉的声音把全圆佑早已组织好的话搅得一团乱,他迟疑了很久,把手机屏幕拿回眼前,重新确认了通话对象是崔胜澈没错后,点了免提把手机丢到鞋柜上,一屁股坐到脚边的凳子上,有气无力地问尹净汉:

“你怎么知道我刚回家。”

“猜的?”

尹净汉笑了笑,低头解开手机屏锁,扫了眼自己刚刚收到的消息。

“崔胜澈在你旁边么?”

“不在,他洗澡去了,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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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不打扰你俩了。”

“你告诉他一声,我有事找他,等上班了再单独跟他说。”

全圆佑电话挂得迅速,尹净汉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对着「通话终了」的界面也不打算再拨回去了。

“你不跟他说实话真的好吗?”

站在一旁听完了全程的崔胜澈问道。

“嗯……”尹净汉故作思考地停顿了几秒,从床上坐起身,抓住崔胜澈的手臂把他往床上拽。

“其实也不全都不是实话吧?”尹净汉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本来就是因为想你更多所以才来的。”

“啊不说这个了,我要困死了,快点哄我睡觉!”

他装出不耐烦的样子,拧过身钻进了崔胜澈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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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挂断电话后的全圆佑并没有立刻放下手机,而是盯着屏幕里的通话记录看了很久:

26秒。

这是两人之间最短的一次通话,是缓解尴尬的简单寒暄,如同陌生人之间的客套一般,全圆佑发问,尹净汉也不明确回答,这段对白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进入主题,便被迅速终止了通话。

说是刻板印象也好,这么多年相处产生的默契也罢,全圆佑从尹净汉不着调的回答中隐约察觉到一丝异样:如果只是单纯因为太久没和恋人见面才会突然来访,这个理由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能够成立,但对于尹净汉来说,实在是有些过于牵强。

毕竟尹净汉是个身处热恋期,也会为了工作让崔胜澈在雪天里足足等他五个小时的工作狂,再加上自己之前偶尔还能从他的自言自语中,听到诸如“谈恋爱真麻烦”这样的抱怨,全圆佑没少猜测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尹净汉对自己有所隐瞒大概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所隐瞒的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全圆佑也不得而知。

但敏感的直觉还是让他更倾向于后者,而促使他做出这种选择的原因,不仅仅只是尹净汉放下工作来到s区的反常举动,还有他出现在s区的时间:

为什么尹净汉会在今天晚上接起本该由崔胜澈接听的电话?

在自己只身前往棚户区,又险些与金珉奎产生肢体冲突的这个晚上?

“崔胜澈该不会全都告诉他了吧。”

全圆佑看着通话记录最顶部的“崔胜澈”三个字喃喃自语,犹豫着是否要再打一通电话,但最终还是作罢,随后点开短信,飞快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就像是一直在等全圆佑的消息一样,尹净汉几乎在屏幕亮起前就拿起了手机,他并没有解开屏锁,草草看了眼内容后,便垂眼望向趴在胸前卖力地用舌头舔弄自己乳尖的崔胜澈。

“他明天要找你哦。”

尹净汉朝崔胜澈晃了晃手机,见他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又稍稍坐起身,将指腹伸向他的脖颈,顺着喉结一路向上,反复逗弄着崔胜澈,直到那张写满了不情愿的脸终于抬眼看向自己,他这才停手。

崔胜澈糊弄得嗯了一声以示回应,嘴里依旧衔着尹净汉的乳首不肯松口,本就红嫩敏感的皮肤在他反复的折磨下,似乎有些破皮,尹净汉下意识地叫了声疼,崔胜澈短暂地松开了口,又很快将整块乳晕都咬进了嘴里,泄愤似地咬了一口后,故意将舔弄的速度放缓,用温热粗糙的舌苔将早已敏感到站立起来的乳尖全部包裹,又时不时地用舌尖戳一戳乳头。

“你不想想该怎么和他解释么?”

崔胜澈向尹净汉的身下滑去,无比自然又顺手地扯下了尹净汉的裤子,学着尹净汉刚刚逗弄自己的样子,反复刺激着布料里早已兴奋的性器,目光一直落在尹净汉脸上,等待耳廓上的红晕逐渐蔓延至脸颊。

尹净汉一把扯过崔胜澈用于支撑的手臂,看着他再次倒进自己怀里,随后来到自己面前,他用双手捧着崔胜澈的脸,一路向崔胜澈的脑后滑去,直到自己的半节指尖都没进崔胜澈的发丛,才稍稍用了力气将他的脸推向自己,在嘴唇即将贴上时又戛然而止。

“反正他找的人是你。”

尹净汉伸出舌尖舔了舔崔胜澈的嘴唇,等待着他的回应。如同嗅到猎物味道的狮子一般,崔胜澈顺着尹净汉飞快收回去的舌头,将吻落在了尹净汉的唇上,他吻得格外用力,像初尝恋爱的毛头小子一般不知轻重,等到彻底打乱尹净汉的呼吸后,突然松开唇瓣,趁他微微张开唇缝换气时,又狡猾地将舌尖挤进尹净汉的口腔里。

“但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来。”

“又突然出现在家门口。”

或许是因为吻得过于激烈,崔胜澈的眼尾有些泛红,看起来像哭过似的,再配上他说的这句委屈话,即使这件事并没有对错好坏之分,但在看到的那个瞬间,尹净汉很突然地觉得,这次的确是自己做得不好。

“因为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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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净汉不加思考地将答案脱口而出,仿佛这样能显得自己的确非常迫切地想要和崔胜澈见面一样,虽然想崔胜澈这件事并不是谎话,两人已经差不多半年时间没有见面,通电话的频率又总会因为两人的工作原因而变得毫无规律,尹净汉想见崔胜澈,但这次突然来的理由也的确不全是因为这个。

“又骗我。”

即使恋爱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崔胜澈对尹净汉擅长欺诈的能力几乎已经了如指掌,他抓过尹净汉的手掌,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

崔胜澈给的回答不是反问,尹净汉也就不打算作答,他转开话题,反问道:“不开心?”

“有点。”

“不,有很多点。”

崔胜澈嘟起嘴唇,刻意地在尹净汉面前努了努嘴。

尹净汉顺势咬钩,贴上崔胜澈的唇后,又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那今天晚上多做几次吧,嗯?”

棚户区、金珉奎、尹净汉……昨天所经历的一切已经将全圆佑的好奇心高高吊起,他满脑子都在想这些事情,试图找出隐藏在这之中的关联,几乎一夜未眠。

但第二天全圆佑还是起了个大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自己昨晚发出的消息,通知栏里除了手机软件的通知以外,还有几条没被拦截的广告短信,而发给崔胜澈的那条消息,依旧孤零零地躺在两人的对话框里。

距离平时出门上班的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全圆佑却像迟到了一般,匆忙洗漱完毕后,从冰箱里拿了一个面包就离开了家。

他本想着悄悄去崔胜澈家门口蹲点,等尹净汉出门后当面和他问个清楚,但走到半路上才意识到自己只知道崔胜澈所住的街道,并不清楚具体地址在哪里,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尹净汉昨晚是不是在崔胜澈家过的夜,最后只能一边啃着面包一边调头向警局的方向走去。

崔胜澈的办公室在办公楼左侧的尽头,从办公楼中央的楼梯走到他的办公室,要先一路直行,再经过一个拐角。从迈进警局大门开始,崔胜澈就一路和人打着招呼:门口接待室里的执勤人员、忙着打扫院里的保洁阿姨、楼梯上偶遇的下属……

还有差点把自己吓一跳的,蹲在拐角里的全圆佑。

“全圆佑,你蹲这里干嘛呢?”

崔胜澈被无声无息出现在角落里的全圆佑吓得不轻,等缓过劲后便立刻连拖带拽地把全圆佑从地上拽了起来,看他有气无力倚在墙角的样子,又仔细打量了他的脸。

“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你没回消息,昨天晚上没睡好。”

全圆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将手机从左侧口袋掏了出来,动作流利地解开屏锁后,调出未读的消息举到崔胜澈眼前:

“现在算已读了吧。”

“噢……”其实用不着全圆佑发消息,崔胜澈也会单独找他来办公室谈话,他估摸着全圆佑是因为昨天晚上尹净汉接了那通原本打给自己的电话,所以才会这么火急火燎地来找自己,今早出门前尹净汉还刻意强调了一下这件事,不过崔胜澈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这个事情。

就说得模棱两可点吧,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全圆佑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说的不对,崔胜澈在心底想好大致对策,又趁机回味了一下昨晚的床事,心情愉悦了不少,转身打开办公室的门,等全圆佑走进来后再把门反锁起来。

“尹净汉来了?”

不等崔胜澈回到座位,全圆佑就直白地切入了主题,视线则黏在崔胜澈身上,和他一起从门口移向办公桌旁。

“嗯。”

被人俯视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不用说是如此直白的注视,崔胜澈被盯得有些难受,便抬手指了指自己桌对面的椅子,示意全圆佑坐下。

“他什么时候来的。”

全圆佑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前天晚上。”

托尹净汉的福,崔胜澈也能镇定地扯点小谎了,他拿起桌角的杯子,径直走向角落的饮水机,试图借此避开和全圆佑的眼神接触。

“我也是回到家才发现他来了。”

“好吧。”

全圆佑的语气有些无奈,也没再多问,但崔胜澈还是刻意地将按住出水键的指腹稍稍抬了起来,让水流变得更小、更缓,任由细长的水流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流淌。

“我听电台里说,昨天又有一起。”

“和之前是一样的吗?”

“嗯。”

见话题已经转移,崔胜澈这才把杯子从饮水机里取出来,盯着杯口处还未滑落杯中的点点水珠,将还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比之前的更……”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让他下意识顿了顿。

“更碎小。”

“你看过野生动物纪录片么?”崔胜澈反问道。

“就像一群狼遇上了一只羊。”

“但狼群并不饿。”

“只是因为无聊,所以才把羊的身体,撕成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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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又一块的。”

“为什么这么形容?”

崔胜澈摇了摇头,“我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沙子多,还是那些碎肉块多了。”

“……”

一时之间,全圆佑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应崔胜澈的话,意料之外的事固然需要解决,但如果此时盲目将重心转移到解决突发事件上去,只会打乱原定的计划,耽误整个事件的处理进度。

谁又能保证之后不会再有其他突发状况发生呢?

崔胜澈的描述,再加上昨晚的经历所引伸出的一系列联想,全圆佑心里莫名有些惴惴不安,纵使手中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依旧无法将这个突发事件是他人有意而为之的可能性从自己的脑海中剔除出去。

眼下的当务之急依旧是着手于棚户区的人口资料收集与调查,全圆佑冲崔胜澈点了点头,向他示意自己知道了这件事情,随后把装有物资清单的文件夹拿出来放到崔胜澈面前,冷静地转移了话题。

“这个事情已经谈好了,有一家咖啡店老板愿意帮忙。”

“他的店位置不错,离棚户区入口很近。”

崔胜澈正无聊地来回翻看着毫无内容可言的文件,在听到全圆佑说到“咖啡店”一词时,手里的动作突然停滞了几秒,之后的描述更是让他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政府那边怎么说?什么时候可以?”

全圆佑见崔胜澈没有反应,先是用指节叩了叩桌面,最后直接上手,试图将文件夹从崔胜澈的手里拿回来。

“你刚刚说什么?”

文件夹被崔胜澈死死地按在桌面上,他仰头看向全圆佑的眼睛,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见崔胜澈终于有了反应,全圆佑也不再过问他刚刚究竟在想什么,居然能想得那么出神,又把自己的问题跟崔胜澈重复了一遍。

“政府那边周五下午才能装车,还要运到我们这里完成清点,一系列流程下来,也差不多要到晚上了。”

“这周六去棚户区吧,你加个班。”

“……”

全圆佑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就差把“不想加班”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就我一个啊?”

“没有没有。”

“负责运货的工作人员会跟你一起,他叫崔瀚率,我一会儿会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当然,你也可以问问周围有没有愿意帮帮你的同事。”

在说到“周围”一词时,崔胜澈还刻意放缓了语速,像是在暗示着什么似的。

全圆佑不明所以,也不想再追问,向崔胜澈道过谢后,在他的注视下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哦对了。”

半个身子已经在门外的全圆佑,突然想起自己忘记问尹净汉的事,于是又转过身,从半敞开的门缝中向崔胜澈问道:

“尹净汉回去了吗?”

“没有。”

崔胜澈摇摇头,点开手机看了眼日期,又抬头继续说道:“他订了下周一上午的机票,说等你周六忙完,我们一起吃个饭。”

“噢。”

全圆佑点点头,这才关上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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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勿上升真人及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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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提示音和夫胜宽的问好声,几乎同时在全圆佑的耳边响起,他放下了原本要抬起打招呼的手,贴着裤缝把手缩回了口袋里。

拿出手机、解开屏锁、滑动屏幕,肌肉记忆带着全圆佑的手一路点进了和崔胜澈的聊天框,他满脑子都在构思一会儿给崔瀚率打电话时应该如何措辞,以至于回过神来看到崔胜澈发来的文档后,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如果这份政府员工花名册里有崔瀚率的话,那崔胜澈这样做,也的确算是发来了崔瀚率的联系方式。

全圆佑不耐烦地啧了啧嘴。

密密麻麻的姓名与数字如同正在啃食甜物的蚂蚁一般,在点开文档的那一瞬间占满了整个屏幕,全圆佑蹙着眉头,上下滑动文档,试图从中找出点规律,以便更快找到崔瀚率的联系方式。

近三十页的文档,就算是随便翻到底也得花上点时间,更何况他还要这里找到崔瀚率的联系方式,具体要花上多久时间,全圆佑心里也没个准数。

全圆佑草草翻看了前几页内容,这个文档并没有人负责整理维护,只是将填写者手动填写的名册转换成了电子版而已,所包含的信息更是聊胜于无:没有按照部门分类,也没有注明目前是否在职,甚至连最基础的性别划分也没有,只留下了姓名和电话。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信息存在问题:字迹不清、电话号码数字缺失、联系人姓名不详……全圆佑只是匆匆扫了几眼,就已经看到不下三条有问题的信息。

全圆佑也不知道,此刻在内心迅速升起的怒火究竟只是针对这份乱七八糟的文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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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对眼下越发混乱的整个事件却束手无策的自己。

他无处撒气,只是杵在办公室门口,没有半点要进门的意思。

“早啊圆佑哥,你站在门口看什么呢?”

夫胜宽似乎并不在意全圆佑没有回应自己的问好,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随后快步走向门口,从门框与全圆佑之间的缝隙里钻出去后,推着全圆佑走进办公室,然后抓起他的手指,在门框旁的打卡机上按下指纹。

打卡机在截止时间前五秒发出“打卡成功”的声响,全圆佑一脸状况外地看了看眼前的打卡机,目光又顺着依旧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臂一路向左,落在夫胜宽的脸上。

“谢了啊。”

全圆佑冲夫胜宽挤了个笑脸,很快又低下头,一脸无奈的再次点开文档。

“你在看什么?”

“嗯?没什么,就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全圆佑暂时不想让夫胜宽知道这件事,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借口,只好勉强打了个哈哈糊弄着,把手机屏幕往自己胸前靠了靠,快步走向自己的工位。

密密麻麻的小字,对于视力本就不好的全圆佑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再加上昨晚没有休息好,疲倦在他坐下后便很快席卷而来,他只能低声念着崔瀚率的名字,反复提醒自己对这个名字保持敏感。

“崔瀚率?”

听到熟悉的名字,夫胜宽有些不可思议地发出了惊叹,以至于连音调都没能控制住,他很快反应过来,将自己的嘴巴捂住,但圆溜溜的眼睛依旧大睁着,眼里满是好奇和惊讶。

“你认识崔瀚率吗?”

全圆佑本想继续对夫胜宽隐瞒,转念想到自己刚刚一头扎进文档里那么久,还是没找到崔瀚率的联系方式,眼下尽早联系上崔瀚率才最重要,思来想去,他也不打算再瞒着夫胜宽。

“嗯,算……算认识。”

不知为何,当全圆佑再次提到崔瀚率时,刚才还反应过度的夫胜宽,居然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声音也突然软了下来。

全圆佑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嘴,继续追问道:“那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嗯,有他的电话号码。”

“但我和他也不算太熟,只有偶尔,偶尔才会发个短信,打个电话什么的。”

夫胜宽刻意强调着“偶尔”,语气却格外轻快,嘴角也微微上扬着,仿佛从他口中说出的“偶尔联系”、“不熟”,不过是朋友间稀松平常的玩笑话一样。

“那你能把他联系方式给我吗?我找他有急事。”

或许是想到夫胜宽刚刚稍显矛盾的言行举止,全圆佑又下意识地补充道:“是工作上的事。”

……

顺利拿到崔瀚率的联系方式后,全圆佑给崔胜澈也发了过去,又趁着工作间隙,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崔瀚率,简要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来意,只是这条信息一直到中午下班也不见回应。

全圆佑有些不好意思再向夫胜宽开口,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求助,为了减轻麻烦他人所产生的罪恶感,全圆佑趁午餐时间去小卖铺买了两瓶苏打水,贴心地替夫胜宽拧开瓶盖后,又把自己餐盘里的那份牛肉饼夹到他的米饭上,直到一切准备就绪,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

“胜宽啊,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小忙?”

“还是刚才那件事吧。”

“嗯,崔瀚率他平时回消息速度快吗?”

“他啊,他平时不怎么看手机。”

“你着急吗?着急的话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的。”

“啊……急,的确蛮急的。”

“但是我和他还不认识,打电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全圆佑面露难色,出于性格原因,他并不喜欢打电话这种沟通方式,尽管电话比短信更直接便捷,但每次拨号前打扰他人的愧疚,看到来电时本能的不安与急躁,不论何时都会让全圆佑苦恼不已。

“要不然我帮你打吧。”

见全圆佑表情奇怪,夫胜宽很自然地接过话茬,也揽下了给崔瀚率打电话的事,他从全圆佑手边拿起苏打水,又笑着冲全圆佑晃了晃瓶子。

“就当是汽水的回礼?”

“那你……要不要看在牛肉饼的份上,再给我个回礼?”全圆佑的语气小心翼翼,话倒说得一点也不客气。

“啊?”

“你周末有空吗?”

“有空的话,要不要一起加个班?”

“?”

夫胜宽的身体先一步反应了起来,他二话没说,迅速用筷子的另一头夹起牛肉饼,打算原封不动的还给全圆佑。

“崔瀚率也和我们一起。”

全圆佑默默将夫胜宽的碗举了起来,替他接住了摇摇欲坠的牛肉饼。

……

多亏了夫胜宽,全圆佑总算在下午下班前和崔瀚率说上了话,两人定好了周末见面的时间与地点:周六上午十点,在警局门口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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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即将被迫加班的夫胜宽站在一旁,一直等到两人讲完电话才开口问全圆佑,这周末的工作具体是什么安排。全圆佑思考片刻,决定暂时隐去fork与cake的事,只告诉夫胜宽他们要去棚户区给未登记在册的居民分发物资,顺便做一次普查与登记。

“我跟崔局已经说好了,周末那天算加班,有加班费的。”

怕夫胜宽临时变卦,全圆佑特意搬出崔胜澈为自己的话作证,他一边掰扯着指头,一边继续解释说:“具体的工作应该半天就能结束,不过加班费还是按八小时工作时间算的。”

“等忙得差不多了,你和崔瀚率可以先走,剩下的我来处理就行。”

或许是上天眷顾,全圆佑今天的工作量并不大,没有其他部门临时推来的工作,也没有踩着下班点前来办业务的居民。他提前收拾好东西,守着墙上的时钟,准时准点地在五点半打了下班卡,一路跑着出了大门。

全圆佑跑得飞快,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路过门卫处时,值班的同事都忍不住朝全圆佑开玩笑说:“你这幅样子,就好像生怕身后有谁会追上来,喊你回去加班似的。”

是的,全圆佑的确害怕被认识的同事追上,但原因倒不是害怕被叫回去加班,而是他接下来有特别的事情要办。

全圆佑朝家的方向走了一段路,确定周围没有熟悉的面孔,身后也没有人跟着自己,他才掏出手机,在地图里筛选出与自己家方向相反、距离较远的药店,从其中随便选了一家,跟着导航向目的地出发。

在他来到s区之前,某种来源不明的药品曾一度在s区市场上活跃。由于其价格低廉、止疼效果又好又快,在市民口中一传十十传百,竟然一时间成了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不光药品供不应求,注射所需的针筒也同样卖到断货。

直到冬季来临,医院频繁接收因注射或注射过该药品的死亡病例,这款药品才终于引起重视,相关部门陆续介入,将该药列入违禁药品清单,为了尽可能地控制流通范围,他们对注射所需的工具也一同采取了管控措施:全面禁止普通药店向一般民众售卖注射器。

说白了,现在想从药店买到注射器,几乎跟买彩票中头奖相差无异,全圆佑接连问了好几家药店,除了得到店员否认的回答外,还有他们脸上突然变得严肃的神情,和拿起手机随时准备报警的姿势。

这让全圆佑好奇不已,政府究竟是规定了多么严重的处罚,居然能让这些明明更该看重利润的商家全都乖乖听话?即使自己了解禁止售卖的起因经过,可每当被拒绝转身推开店门时,全圆佑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抱怨。

全圆佑不再将范围局限于原先筛选出的那几家药店,他几乎跑遍了周边五公里内的所有药店,最后却是在某个还没彻底完成拆迁的城中村里,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这个不知还能否被称为药店的地方,门口招牌上所用的喷绘布大部分已经剥落,在几乎裸露的钢板架上摇摇欲坠,仿佛稍不注意就会随风脱落飞走一般,只剩下“药店”二字依旧粘得牢靠。

门虚掩着,只留了一道狭窄的缝,依旧天光大亮的室外却没能将光线渗进去,一切光源就像被咬断了一般,在门槛处戛然而止。

被拒绝了一路的全圆佑有些破罐子破摔,即使心里没抱任何希望,他还是走上前去敲了敲门,抬高音量朝屋内喊道:“请问有人在吗?药店还营业吗?”

在他将这段话重复第三遍时,屋内传来一阵短促而又微弱的,类似于生锈门轴被人小心翼翼转动时所发出的尖锐声音,鞋底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将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脚步出卖,感受到声音愈发靠近,全圆佑立即后撤一步,静静等待来者将门拉开。

“你要什么?”

来者是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他从昏暗无比的室内探出头来,身上的皮肤好像被这片漆黑吸干水分了一般,枯槁如将死的树皮,在他的干瘦的骨架上层层堆叠。

他问完话便不再出声,呼吸仿佛也一同停滞了似的,原本挤在脸颊上的层层皮肤随着紧闭的双唇向下落去,摇摇欲坠地垂在颌下,左眼珠却不知何时从皱巴巴的眼皮深处翻了出来,骨碌碌地来回晃动着。

或许是老人的长相有些渗人,全圆佑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回应他道:“注射器,就是打针抽血用的那种针筒。”

怕老人听不明白,全圆佑又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血管,比划着扎针的动作。

老人反应了一会儿,突然咯咯地笑出了声,他再次抬眼看向全圆佑,方才还空洞无神的眼珠似乎多了一丝光亮,又如流星般转瞬即逝。他若无其事地接起全圆佑的话,像是怕自己忘了似的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针筒……针筒……”随后向后退了半步,一点一点地转过身,将自己再次浸没在那片黑暗之中,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愈发远去,最后在扭曲刺耳的门轴声中戛然而止。

不知为何,全圆佑并没有遵从心底的声音转身离开,他站在原地不知等了多久,思绪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离开了这间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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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再次转动的门轴与老人的脚步声。

“针筒……针筒……”

不知老人究竟这样喃喃自语了多久,他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嘶哑,就好像哑了声的门轴一般,或许是注意到了自己声音的变化,老人猛地抬高了音调,又加快了语速,用那混进大半空气的喉管发力,声嘶力竭,悲切得如同将死之人的哀鸣:

“针筒!!!针筒!!!”

为了将针筒递给自己,老人原本隐在屋内的身子也暴露了出来,他将自己的右半边身子倚在门框上,借此来保持平衡,随后抬起左手,将包装完好的注射器递给全圆佑。

若不是突然起了风,全圆佑根本不会注意到,老人伸过来的手,只剩下了袖口中露出的那两根食指与中指,全圆佑心中警铃大作,他强装镇定地接过注射器,在心底鼓足勇气后才抬起头,再次看向老人。

原先老人的右半边身子全部隐在屋内,全圆佑本以为是屋内过于昏暗,或者是老人的言行过于古怪的原因,才显得他的右侧身体毫无存在感。

直到老人探出身子,全圆佑这才明白,并不是因为漆黑吞噬了他的右半边身体,而是这半边早已经消失,所以才这么容易就和黑色混在一起:失去了眼球的右眼眶,被皱巴巴的眼皮遮了一大半,本该出现在眼睛旁侧的右耳,也不知去向,右侧的袖管被身体压得紧紧贴在门框上,断臂的轮廓清晰可辨,而右侧空荡荡的裤管,此时也在风的吹拂下来回飘动着。

“看到了吗?

老人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站在自己眼前的,五官与四肢依旧健全的年轻人。

“代价是自由。”

他站直身子,冲全圆佑晃了晃他的“右手”。

“不久后的将来,你也会像他们一样被抓走。”

“像他们一样,再也回不来。”

老人提到“他们”时,眼神便从全圆佑身上移开了,不知在看向何处,除了悲伤,全圆佑无法从他的脸上读出其他任何感情,也不知道他话里所提到的“他们”究竟是谁。

夕阳开始洒下橙黄色的光,它落在全圆佑的左肩,同阴影一起将他一分为二,却依旧无法透进漆黑如深井一般的屋内。那里依旧一片漆黑,若不是虚掩着的门比刚刚稍微敞开了些,若不是自己的手里多了包注射器,或许全圆佑也无法证明,刚才的确有个老人出现在那里。

他从包里拿出钱,将它递进屋内,随后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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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情节均为捏造,没有不尊重本人及其家人的意思,请勿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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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对尹净汉说的话,其实并非全圆佑一时兴起的疯言疯语。

不可否认的是,尹净汉的话并不无道理,自己对fork的认识依旧停留在过去,在行迹消失的这些年里,fork是否还会像之前一样原始野蛮,依旧难以抵挡cake气味的诱惑,从而露出马脚呢?

全圆佑不得而知。

他曾想过以自己为样本,试图推演正常的的fork对于cake气味的耐受性是否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增长,但最终还是因为缺少外部诱因,以及自己特殊的体质而不了了之。

fork残暴而又贪婪,因此大多数了解fork习性的人们往往都会认为,只有cake的身体才会对他们产生诱惑力,哪怕小到一根手指,都远比cake的血液更具有诱惑力。

可如果fork已经沦落到别无选择的地步了呢?他们是否还会在意,此时在自己眼前的,只不过是自己曾毫不在乎的cake血液呢?

倘若棚户区真的存在fork,对于他们而言,哪怕是自己身上这种并不纯正的cake血液,或许也足以成为引诱他们现身的存在吧?

全圆佑心存侥幸,所以当初才会提出这个办法。眼下的情况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想到的,也是目前唯一一个伤害成本最低、可重复试验性最高的方法。

此时的状况已经足够混乱,若是任由它发展下去,之后会演变成怎样糟糕的局面,全圆佑根本无法预测,也不敢去想。

所以,即便这个办法被尹净汉坚决反对,即便成功的概率并不算高,他也愿意去尝试一下。毕竟风险不大,说不定多试几次,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呢?

不过是抽血而已,远比断手断脚要来得轻松容易,全圆佑对此早已轻车熟路。虽然之前抽血的对象并不是他自己,但流程也都大同小异,无非是操作与被操作的对象全都变成了自己而已。只要做好消毒,在找准静脉后将针头刺入皮肤,抽满一管血就算完成了准备任务。

全圆佑从柜子里取出药箱,替针筒消好毒后,才卷起袖子,用橡胶管紧紧勒住自己的胳膊。手臂上的皮肤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白皙得有些可怖,在橡胶管的压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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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血管很快就清晰可见,他随后将所剩无几的碘伏一口气倒在自己手臂上,用棉签打着圈地在血管处擦了几下,深吸了一口气,等颤抖的右手变得稍稍稳定,这才将针头刺进自己的皮肤里。

出于愧疚,全圆佑特意绕了远路,去家附近评价最好、种类最齐全的早餐店,给夫胜宽和崔瀚率各带了一份早点。

全圆佑租的房子离警局不算远,即便没有早起,又为了买早点饶了路,剩下的时间依旧绰绰有余。为此他还刻意放慢了脚步,试图拖延一些时间,好让自己避免提前到达的尴尬。

距离目的地还剩下最后几百米的距离,只要在前面的路口右转,就能远远地看见警局的大门,眼下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十多分钟,全圆佑决定先在周围找一家便利店,打算再仔细思考一下单独行动的方案,以及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应对措施,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过去汇合。

他正准备扭头离开,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名字。

“圆佑哥,圆佑哥!”

夫胜宽一边朝全圆佑的背影喊话,一边挥舞着双手,时不时贴在一起的掌心,在话音停顿的间隙穿插着一阵阵不规律的闷声,错落地在全圆佑的耳旁来回飘荡。

似乎是因为全圆佑没有第一时间转身,夫胜宽以为自己的呼喊又像那天一样被忽视,于是叫得更加起劲。

全圆佑的脸颊与耳廓快速升温,他转身快步走向夫胜宽,一边走着一边把食指放在嘴唇前,想要大声制止却又不好意思抬高音量,只好用气声说道:“嘘——嘘——别喊了!别喊了!”走近后又立刻把两袋早餐塞进夫胜宽手里,指着其中一袋:“给你买的,别叫了,趁热吃吧。”

夫胜宽一愣,笑着向全圆佑道过谢后便不再说话,但他并没有打开袋子,反倒把塑料袋上的结扎得更紧了些,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向路口挪动脚步,时不时地扭过头,往警局的方向张望着。

一个陌生男人,一辆中型厢式货车,全圆佑顺着夫胜宽的视线只看到了这些,那个男人在货车旁边站了许久,一动不动的,似乎是在发呆,回过神后又立刻走到路边左顾右盼,俨然一副等人的模样。

周六上午,九点二十五分,男性,中型厢货,这四个特征让全圆佑大致确定了男人的身份,他本想向夫胜宽求证,顺便让夫胜宽把还没放凉的早点送给崔瀚率。但当全圆佑扭头望向夫胜宽时,神色拘谨、一脸紧张的夫胜宽,竟让全圆佑有些不敢开口。

在全圆佑看来,曾在夫胜宽脸上闪烁的喜悦,在谈及恋爱话题与崔瀚率时,他下意识说出的模糊暧昧的托词,还有此时的小心翼翼,似乎都在印证着他们之间,亦或是单方面,有着远比想象中要更加亲密的关联。

当然,这一切不过只是全圆佑的猜测,毕竟自己没有亲眼见过崔瀚率,只是结合那四个特征得出的主观推断,更何况夫胜宽指代不明的对象,也不一定就是崔瀚率。

全圆佑后知后觉,自己这样擅自揣测他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礼貌,于是掐了掐自己的脸颊以示惩罚。

眼看着分针即将滑向数字6,脑内的方案和对策还是一片空白,全圆佑开始在心底琢磨,究竟该如何开口,既能支开夫胜宽,又不会给他增添负担。

“早点再不吃就要凉了。”

为了给自己争取思考时间,全圆佑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的话头,便从自己买的早点下手。

擅自揣测他人的负罪感还没有消退,紧张感又突如其来地涌了上来,推着全圆佑加快语速,不等夫胜宽回话,他又立刻补上下一句:

“崔瀚率到了吗?要是到了的话,你把另一份早点给他吧。能不能说是你买的早点?毕竟我和他不认识,这么说听起来不欠人情一些。”

夫胜宽没忍住,又朝远处望了一眼,他向全圆佑点点头,用力地抿着嘴,才将嘴角渐起的笑意压了下去,转身离开前想起没问的话,很快回过头问道:“那圆佑哥你呢?现在不过去吗?”

“我抽个烟,抽完就过去找你们。”全圆佑冲他摆摆手,又装出一副找烟的样子,双手在身上来回摸索着,一点一点地背过身去。

直到确认夫胜宽穿过马路,在崔瀚率身边停下脚步后,全圆佑才拿出放在衣服内口袋的烟盒。

他没什么想抽烟的欲望,只是习惯性地打开烟盒,取了一根烟叼在嘴里。藏在烟盒里的针筒斜靠在所剩无几的香烟上,管身里的气泡随着全圆佑来回勾弄的指尖而不停晃动着,一如此刻在他脑海中乱作一团的思绪一般,令人难以忽视,也难以消解。

所谓“伤害成本最低”,指的是只有自己会面临被fork伤害的可能。

全圆佑无法保证自己的血液能够成功引诱fork,也不确定现在的fork是否还是非cake不可。

假设引诱成功,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能够在保证夫胜宽和崔瀚率安全的前提下,与随时都有可能暴走的fork相抗衡呢?

提前把夫胜宽和崔瀚率支走倒是容易,可那个立场、身份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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晰的咖啡店老板究竟该怎么处理?

全圆佑毫无头绪。

去往棚户区的路程并不算长,或许是互不熟悉又各有心事的缘故,沉默的车厢里弥散着一种如乌云密布般让人喘不过气的诡异氛围,只剩下空调不知疲倦的吹风声还在耳边呼呼作响。

夫胜宽不习惯冷场,此时的氛围于他而言,颇有种刚入职时唯独自己无事可做的尴尬,他扭头看了看专心开车的崔瀚率,又借着后视镜将目光落在后排的全圆佑身上。

全圆佑侧着身子倚靠在车门上,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挤进交错闪过的树木间隙,与阴影一起,在全圆佑的脸上来回跳跃,但他却毫无反应,像是沉在梦里一般,独自思考着什么,就连眼睛都忘了眨。

“我在s区住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里有这种地方。”

“圆佑哥,棚户区是什么样子啊?都是大棚吗?”

夫胜宽刻意寻找的共同话题没能得到全圆佑的及时回应,而坐在一旁专心开车的崔瀚率,看起来也完全没有打算搭腔的意思。

于是夫胜宽又喊了几声全圆佑的名字。

“嗯……也不是。”

“就是一个几乎没什么人住的老城区。”

全圆佑避重就轻地形容了一下。

“没人住?”

“那我们大老远把货厢里那些东西拉到这里,不是白来了吗?”

“不会白来的。”

“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调查这里到底有多少人住。”

“会遇见的。”

全圆佑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可那张本无表情的脸,却在提到“遇见”一词时,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只是上扬的嘴角很快便随着下一阵呼吸一起消散在了空气里。

夫胜宽揉了揉眼睛,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

为了不冷场,他又顺着全圆佑的话把话题接了下去:“说的也是,说不定一到门口就能遇到呢。”

……

平整的柏油马路很快就被布满碎石渣的路面取代,车子也开始止不住地颠簸起来,飞快转动的轮毂所扬起的尘土,也逐渐让刺眼的阳光变得模糊。

远处,铁门的轮廓在飞扬的尘土间冒出来了一些,并没有注意到的崔瀚率依旧向前行驶着。全圆佑飞快解开安全带,移动到正中间的座位上,双手搭上两侧座椅的靠背,伏在崔瀚率耳边叫他停车。

或许是全圆佑猝不及防出现在身边,又没控制好音量,崔瀚率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惯性带着车上所有人的身子向车前扑去,崔瀚率和夫胜宽恍惚了一阵才回过神来,他们转身看向后座的全圆佑,而后座却早已空无一人。

全圆佑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跳下了车。

本该大敞着的两扇铁门,此刻却意外地合了起来,老式的环形车锁从靠近中心的两侧门栏间穿过,但并没什么作用,两扇门依旧不受控制,随着风的方向来回摆动着。

全圆佑没有急着返回车上,而是走近铁门,简单观察了一下棚户区的入口周围。

当初在大门附近稀稀落落开着的那几间商铺,现在都已经彻底关了门,即使阳光黄灿灿地洒满地面与楼房,但在耳边不停回荡着的,忽大忽小的风声,以及门轴被风抽动时所发出的尖涩声响,似乎又将眼前寂静的棚户区衬得有些阴森。

真的能遇见棚户区的其他住户吗?

全圆佑垂下头,心里顿时没了底。

“噢,来了啊?”

男人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听得全圆佑心里一紧:刚才路面与四周分明没有人,而铁门两侧的墙面离正中心也有段距离,自己明明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怎么会有人突然出现那里呢?

全圆佑警觉地快速向后撤了一步,确保距离足够安全后才抬起了头。

他一抬头便对上了一脸茫然,但还是歪着脑袋,努力从门栏缝隙里看自己的金珉奎。

“你怎么到门口来了?”

见来者是金珉奎,全圆佑竟然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戒备起来,再次向身后挪动了几步。

“扫地。”金珉奎抬起左手的扫把,冲全圆佑晃了两下,也不等全圆佑问原因,就自己主动解释了起来。

“这里平时都没什么人住,也没人负责打扫,时间一长又乱又脏的,看着心烦,索性就我自己来了。”

全圆佑点点头,没再过问,回头望了眼停在不远处的车子。

“你不进来么?”

“我倒是想进去。”全圆佑无奈地笑出了声,随后拿起锁头,对着门框叩了三下。

“可我也得能进得去吧。”

金珉奎尴尬地笑了笑,他拎起全圆佑放下的锁,一点一点地转着橡胶圈,把锁头转进门里,从口袋里摸出一串小钥匙。

那串钥匙还没金珉奎的一个指节长,钥匙柄被他捏在手里,指尖像是凭空长出了一块铁片一样,看得全圆佑忍不住开口揶揄,“你也挺厉害的,拿自行车的车锁来锁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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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去超市买东西人家送的,不用白不用,就挂这里了。”

全圆佑偏了偏脑袋,显然不太相信金珉奎的解释。

“搭把手?”

金珉奎把环形锁挂在自己的手臂上,把左手搭在左侧的铁门上,冲全圆佑使了使眼色,全圆佑点点头,抓着右侧铁门的门栏,同倒退着的金珉奎一起,向两侧的门柱走去。

年久失修的门轴已经有些松动,铁门微微向地面倾斜,随着推动的动作,时不时地磕碰着本就不平坦的路面。全圆佑一边踢着碍路的石块一边向里走去,尽可能地不让门角落在地上,对面的金珉奎倒是不管不顾,大喇喇地推着门快步走着。

全圆佑在路中央停了下来,他再一次望向棚户区深处,觉得耳旁聒噪的声响,似乎将方才的阴森的感觉驱散了不少。

“喊他们把车开过来?”金珉奎拍掉手指上沾的铁锈碎屑,见全圆佑点点头,便转身朝他带来的两位同行人招了招手。

咖啡店离大门不远,照着金珉奎的指引,崔瀚率很快就把车停在了咖啡店门前。

虽然全圆佑在来之前并没有再次叮嘱金珉奎需要准备哪些东西,但金珉奎对这件事的态度,似乎比自己所想的要更加上心:除了登记时所需要的桌椅之外,金珉奎还特意架了把大遮阳伞,平时放在门口用作招牌的小黑板,上面的内容也被替换成了“登记信息,发放物资”,他甚至还在下面加了一小行字,写着“完成信息登记的居民,都可以进店免费领取一杯饮品”。

全圆佑把登记簿放在桌子上,对着那块招牌看了很久。金珉奎远超预期的配合固然是好事,只是自己有点想不明白,金珉奎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只是为了自己当初应允下来的“人情”,那么点到为止也就足够了,大可不必像现在这样上心。

担心来的人会远低于预期,他们只把货箱里的一小部分物资搬了下来,暂时存放在金珉奎店旁的小巷里。

“我们也可以喝咖啡么?”崔瀚率指着招牌最下方的字问金珉奎。

“当然可以。”

“你们先去店里坐会儿,里面有菜单,想喝什么都行。”

金珉奎贴心地替夫胜宽和崔瀚率拉开门,但没有跟他们一起进去,他突然地停下了脚步,将身后全圆佑的去路挡了个严实,身后光顾着想事情的全圆佑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刻意的举动,在金珉奎的注视下直直地撞上了他的身体。

“没什么想对我说的?”金珉奎歪着脑袋,一脸期待地看着全圆佑,像在等待某种并不存在的奖赏。

“谢谢。”全圆佑观察着金珉奎的表情,很显然,金珉奎期待的不是这句,他眉毛一挑,有些不满的撅起嘴,很快又追问:“还有呢?”

“……”

“为什么。”

全圆佑没有指明这个‘为什么’针对的到底是金珉奎刚刚的追问,还是令自己不解的金珉奎的所作所为。

“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金珉奎立刻就给出了回答,他笑脸盈盈的,稍稍弯下身,将自己的脸一点一点地向全圆佑逼近,直到全圆佑再也无法与自己直视,急忙向身后躲避时,他才意犹未尽地直起身子,用着与表情完全不符的严肃口吻继续说道:

“所以不要想着乱来,这里对你感兴趣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

“3杯冰美式好咯。”金珉奎一口气将三个玻璃杯从操作台移到了柜台上,极其热情地送到全圆佑三人的面前。

如果没有先前被金珉奎威胁的经历,自己绝对会被金珉奎这幅开朗阳光的模样骗到,全圆佑接过玻璃杯,拿着吸管随便搅了几下,时不时地戳着浮在表面的冰块,并没有要喝的打算。

“珉奎哥,你的店开在这里,平时生意好吗?不收我们的钱真的没关系吗?”

夫胜宽左等右等,都没等到除了他们以外的客人,虽然金珉奎说不用付钱,但吃人嘴短的道理夫胜宽也不是不懂,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便指着墙上的菜单提议道:

“要不然我点些别的东西?这个钱你就别不收了。”

“没事的,请你们喝咖啡、吃东西的钱我还是有的。”

“你饿了?想吃点什么?如果有食材,你想吃菜单以外的我也能做。”

金珉奎走回柜台,顺手取下挂在一旁的围裙套到身上,站在后厨入口等待夫胜宽的点单。

“太麻烦你了……”

金珉奎意料之外的答复,让夫胜宽更不好意思了,他不停地用指腹摩挲着杯壁,犹豫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坐在一旁的崔瀚率却突然开了口:“我想要一块布朗尼。”

“这个不行。”

夫胜宽和崔瀚率下意识地望向金珉奎,但他却摇摇头,抬手指向了全圆佑。

“唯独这个不行。”

全圆佑又强调了一遍。

夫胜宽和崔瀚率见全圆佑没有解释缘由的意思,虽然心里好奇,也没再追问下去,把各自的餐点换成了菜单上的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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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东西后,便坐在位置上消磨时间。

按照原计划,他们将在下午一点半开始工作,过长的时间间隙让夫胜宽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他再次望向窗外空荡荡的大街,自言自语着:“真的会有人来吗?”

真的会有人来吗?

全圆佑心底的顾虑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不停堆叠,他比谁都更担忧无人来访的情况,这意味着一切都要推翻重来,他不想让事态深陷僵局,让自己变得被动,所以即使希望如此渺茫,一切依旧要按照计划进行。

“还有人要喝什么吗?”

在准备打扫操作台之前,金珉奎又问了一嘴。

全圆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币放在柜台上:“再来一杯热美式,外带。”

“你上一杯不是都没喝么。”金珉奎不满地抱怨着,把纸币推了回去,朝全圆佑座位上那杯几乎全满的冰美式努了努嘴。

“嗯……我不喜欢喝冷的。”

全圆佑自知理亏,只好随便扯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全圆佑留在店里等他的咖啡,夫胜宽和崔瀚率便先他一步出了门。出于担忧,两人特意走远了些,试图在周围找到其他人的身影,可四周的楼房都紧闭着门窗,任凭他们怎么敲门、喊话,在这空荡街区里来回飘荡的,最终也只有他们自己的声音。

“好奇怪啊。”崔瀚率停在原地,再次打量起了四周。

“嗯?哪里奇怪?”

“我总有一种,四周有人在注视着我们的感觉,但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人。”

虽说现在是白天,但夫胜宽还是被崔瀚率的话吓了一跳。崔瀚率一向认真,很少会开这种玩笑,再加上自己越往深处走,也的确有些发怵,夫胜宽小跑到崔瀚率身边,挤出一个夸张的笑,扯着嗓门安慰起崔瀚率来,也算是给自己壮壮胆:

“哪有人啊,我们都转了一大圈了,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我们先回去吧,走太远找不到回去的路就麻烦了。”

……

金珉奎并不满意全圆佑的解释,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还是故意放慢了手里的动作,以此来拖延时间,直到全圆佑等得不耐烦了,他这才把打包好的美式递出去。

“你一下午都会在这里吗?”金珉奎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嘴。

“应该吧。”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帮我看一下店,你欠我的人情就抵消了,怎么样?很划算吧?”

全圆佑一直以为金珉奎会以自己欠他人情为借口,提一些过分的要求,眼下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便应了下来。

全圆佑坐在门口的桌子前,看着金珉奎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不一会儿,夫胜宽和崔瀚率也从另一个方向走了回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全圆佑摇了摇头,还是夫胜宽先开了口:“周围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夫胜宽在心底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不把自己和崔瀚率的奇怪感受告诉全圆佑。

“那我们坐在这里再等一会儿吧,如果到下午三点还是没有人,你们两个就先回去,可以吗?”

但无所事事的感觉似乎可以将时间无限延长,而那份被人注视的异常感受也在短短半小时内愈演愈烈,就连夫胜宽也逐渐有所察觉。

“圆佑哥,你……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什么感觉?”全圆佑停下手里翻动登记簿的动作,一脸疑惑地望向夫胜宽。

“没什么,没什么,应该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太敏感了。”夫胜宽故作轻松地干笑了几声,刚一转过身便和崔瀚率对上了视线,眼里的惊恐不受控制地暴露出来,扯着哆哆嗦嗦的嘴角,反复向崔瀚率比着口型。

“要再去看一下吗?”崔瀚率同样用口型反问,见夫胜宽点了点头,便立刻侧身望向全圆佑。

“圆佑哥,我们两个再去周围找找看有没有人吧,一直在这里干等也不是个办法。”

“那不要走远了,这里我也不太熟悉,有事电话联系。”

全圆佑本来还在烦恼该找怎样的借口才能支开这三个人,没想到一切竟然比自己预期的最好情况还要顺利。

在确认崔瀚率和夫胜宽已经走远后,全圆佑才拿起咖啡,朝一旁的小巷走去。

按照原本的计划,全圆佑会将自己的血倒进咖啡里,虽然血液会被稀释,对fork产生的吸引效果肯定远不及初,但这样掩人耳目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自己,不至于过分暴露身份从而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或许是上天眷顾,所以才给全圆佑制造了这样的机会,深褐色的液体沿着杯口一顷而下,被倾倒进小巷的阴影里,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了支烟放进嘴里,稍稍用力地将第一口吞进口腔,借着烟头闪烁的微弱火光,端详着那根装满自己血液的针管。

“哥哥……哥哥……”

不知从何而来的童音幽幽地飘进全圆佑的耳朵里,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站在不远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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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嘴里依旧念念有词,像个机器人一般,用同样的音调反复呼唤着:“哥哥……哥哥……”

小女孩逆着光的方向站立,她低着脑袋,声音隐约有些发颤,听起来就像是哭泣时的抽动,听得全圆佑心里发酸,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好一边说话安抚她的情绪,一边向她靠近。

“怎么了?”

“和家人走散了吗?”

全圆佑在小女孩面前蹲下,侧着脸问她,可小女孩却像没听见似的,依旧机械地重复刚刚的话,但很快嘴里说的话就有了变化。

“哥哥……我肚子好饿。”

“好饿,我好饿啊。”

“好饿……”

“我给你拿点面包和牛奶可以吗?”

全圆佑小心翼翼地牵起女孩的手,想带她离开巷子,回到金珉奎的咖啡店里。

小女孩的手很快回握了,正当全圆佑打算带她朝咖啡店的方向走时,一阵猛烈的拉扯感突然拽着他向身后倒去,刺痛感随之从手臂上传来,全圆佑咬着牙勉强稳住脚,转身准备查看小女孩的情况时,才终于发现了异样。

小女孩柔软的小手不知何时变得尖锐了,她的指甲已经死死地扎进了全圆佑的皮肤,随之流淌出来的鲜血让小女孩瞬间变得兴奋,她终于仰起头,向全圆佑露出她那张几乎要将嘴角扯至脸颊的笑容。

“哥哥,你身上好香啊。”

“我肚子好饿。”

“我可以吃掉你吗?”

女孩的童声逐渐混杂着一阵不属于她所能发出的刺耳尖音,声嘶力竭地朝全圆佑大喊:

“让我吃掉你吧。”

“我好饿啊,好饿啊。”

“我真的好想吃了你!!”

随着最后那声尖叫,一股血液竟从小女孩的眼眶里涌了出来,她的眼白迅速被血液浸透,和黑色的眼珠几乎融为一体,她贪婪地将全圆佑手臂上不再流淌的血液吮吸干净,随后试图将全圆佑的整个手掌都吞进自己的嘴里。

她实在是太小了,全圆佑的手几乎要和她的脸一样大,但她真的是太饿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饭了,对食物的渴望几乎占据了她的理智,她甚至不惜撕开自己的嘴角,将那个扯至脸颊的微笑永远地留在了自己的脸上,也终于将全圆佑的手掌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全圆佑浑身瘫软地跪坐在地上,任由女孩摆弄自己的身体。他本该挣脱的,他是一个成年人,面对一个小女孩,怎么会落得此刻这种无力动弹,任人摆布的局面呢?

这太奇怪了。

难道cake就只是为了作为fork的供给品,才得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吗?

毫无选择权,生理上本能地顺从于fork,只能寄希望于fork一刹那的心软,才能够得到下一个苟且偷生的机会。

为什么如此不公呢?

从全圆佑眼角流下的泪水滚落在地,默默地被地面上的阴影吞噬了,亦如此刻即将被吃掉的沉默的他自己。

女孩的牙齿已经扎入血肉,在她即将啃咬第一口时,不知何时出现的金珉奎,一把将全圆佑的身体扯了回来。

“ok,游戏结束。”

他把被女孩冷落在一旁的针筒踢到她面前,指了指针筒,又指了指自己怀里的全圆佑。

“这个归你,他归我,很公平。”

女孩抢不过金珉奎,只能退而求其次,气鼓鼓地拿着针筒走出了小巷,全圆佑却依旧没能从刚刚的状态里恢复过来,靠着墙不停地大喘气。

“就这么想死?”

“他不是才警告过你么?”

“怎么这么着急去送死啊?”

金珉奎冷嘲热讽道。

见全圆佑毫无反应,金珉奎便用手掐住全圆佑的脖子,把他按在墙壁上,强迫他抬起头看自己,另一只手控制着全圆佑的双手,将它们死死地压向地面,但全圆佑依旧目光涣散,像木偶一般任由金珉奎摆弄。

莫名升起的怒火让金珉奎无处发泄,他把全圆佑的头推向一边,用牙齿将全圆佑脖颈上的药膏撕扯了下来,凑上去嗅了嗅味道,浅浅地笑出了声。

“我问你话呢,就这么想死吗?”

“往咖啡里放血?亏你想得出来。”

金珉奎瞥了一眼掉落在一旁的咖啡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让我猜猜看……你抽了左手手臂的血吧。”

“也难怪那个小女孩这么想吃掉你,你的血闻起来的确很好喝。”

“反正你也不听他的警告,与其死在不认识的人手里,倒不如死在我手里,起码你还认识我这张脸。”

“这个提议怎么样?我会轻一点的。”

金珉奎自言自语地说着话,全圆佑却意外地发出了声音。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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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seventeen金珉奎x全圆佑

forkcake设定,有一定私设

ooc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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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勿上升真人

“我是谁?玩失忆啊,又不是演电影。”

金珉奎对全圆佑的反应不以为意,但还是捏着他的脸颊左右看了看,确认脑袋周围没有伤口后,这才松开了手,随后靠在对面的墙上,欣赏着全圆佑颤抖不止的可怜模样。

“我没什么耐心,你最好快点站起来。”

说完还啧了啧嘴巴,就差把没耐心和厌恶全都写在脸上。

当急促的喘息渐渐趋于平静,理智也随之返回身体,全圆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抗拒,挣扎着抬起了头,在对上金珉奎那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眼神后,他平静地重述了刚才的问题: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心底的恐慌并没有随着小女孩的离开而消失,反而在与金珉奎独处时愈演愈烈。尽管全圆佑无法分清,这份恐慌究竟是cake对fork的慑服,还是对纯种fork的顺从,但也足以作为金珉奎是fork的证据。

但眼下全圆佑更想要知道的,是面前这个冷血无情,看起来格外有攻击性的金珉奎,究竟是他在暴露fork身份时才会露出的真面目,还是说,他和自己之前所见到的金珉奎并不是同一个人。

在先前的几次见面中,金珉奎的性格偶有反常,但也只不过是一瞬而已,全圆佑对此也只是有所戒备,并没有认真地朝其他方面想。

可在刚刚的对话中,金珉奎不止一次地提到了“他”这个字眼。

[他才警告过你。]

[他的警告……]

可发出警告的人明明是金珉奎自己,为什么要用“他”来指代自己,而不用“我”呢?

这漏洞实在太过明显,明显到让全圆佑觉得,是眼前这位金珉奎在利用自己的好奇,引诱自己怀疑他的身份,从而发现……不,应该是落入某个圈套。

某个明明可以避开,但确信他仍会踏入的圈套。

那就赌一把吧。

“你不是金珉奎。”

全圆佑的语气比刚刚还要笃定。

“金珉奎”很快变了脸色,露出了掌局者独有的游刃有余的笑脸,一步一步,缓慢地朝全圆佑逼近。他把手搭在全圆佑的左胸口,脸几乎要贴上全圆佑,歪着脑袋朝全圆佑的眼睛里望着,试图要从中抓到什么似的。

“说得好像你多了解金珉奎一样。”他轻蔑地笑了一声,随后手腕一转,手臂一抬,把空荡荡的掌心对向全圆佑,勾了勾手。

“你拿什么跟我做交换?”

“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命?”

全圆佑把“金珉奎”的手推向一旁,“那要看你给的信息是真是假,对我来说有没有用了。”

“那就算咯,我可不做这种赔本买卖。”

“金珉奎”耸了耸肩膀,转身朝巷口走去。

“我可以拿命做交换,但前提是你必须帮我实现我的目的。”

听完全圆佑的话后,“金珉奎”果然停下了脚步,转回了身。

“噢?什么目的,筹码这么大。”

“我要找到那些从z区逃出来的fork。”

“然后呢?”

“你是想把他们关起来呢,还是杀了呢?”

这句追问听上去就像是在问“下午茶想要喝冰美式还是拿铁”一样轻松,“金珉奎”一脸期待地看着全圆佑,似乎已经做好了随时“冲咖啡”的准备。

全圆佑没有回答。他来到s区的工作目的,是为了找到这些fork,阻止他们把s区也变成下一个绝人之境,至于找到后该如何处置,这并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事。

虽然于私,他非常想选择后者。

见全圆佑迟迟没有回应,“金珉奎”又补了一句:

“如果你选的是后者,我会非常乐意帮忙。”

“……”

“你不是fork吗。”

这句意外的补充让全圆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思考力似乎也被卡了壳,毫不遮掩地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我是啊。”

“金珉奎”的坦白太过直截了当,以至于全圆佑都开始在心底反问自己,fork这种敏感的身份真的能这么直接承认吗?

“那你为什么愿意帮忙?”

没等“金珉奎”开口解释,全圆佑又急忙捂住他的嘴。

“等一下,先告诉我你是谁。”

以防万一,两人从小巷绕回到咖啡店的后厨。确定后门锁好后,全圆佑才稍微松了口气,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而“金珉奎”却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从橱柜里取了两个杯子出来,嘴里哼着不知名字的歌曲,慢悠悠地轻晃着手里的水壶。

“给,拿铁。”

道过谢后,全圆佑接过了“金珉奎”递来的杯子,看着那颗漂浮在杯面上的爱心拉花,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也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居然还真有心思泡杯咖啡再拉个花,不过这似乎能算得上是交好的征兆,自己刚刚还紧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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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放松了不少。

“边喝边聊吧。”

全圆佑点点头,但出于礼貌,他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等待“金珉奎”开口。

“我的确不是真正的金珉奎。”

“严格来说,我是他的姐姐。”

“人格分裂?”

初见时的经历,全圆佑仍历历在目。金珉奎的态度曾在短短的一瞬之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上一秒还友好和善地在听自己讲述前来拜访的缘由,下一秒就跟换了个人似得,神情冷漠不说,还差点动起了手。

但当初自己也只不过是在心底随口骂骂,完全没想到这有可能是真的。

“不是的。”

“你想听吗?想听的话还要再欠我们一个人情哦,你还得起吗?”

上一秒还神色严肃,否认自己说的话的人,下一秒又嬉皮笑脸地开始讨价还价,全圆佑擅自在心底默认了金珉奎有人格分裂的事实。为了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他只能接过话,让对白继续进行下去。

“……”

“继续说。”

或许是看到自己开的玩笑并没有逗乐全圆佑,不愿自讨没趣的“金珉奎”很快收起了刚刚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把另外一张椅子搬了过来,和全圆佑面对面坐下。

“我是金珉奎的姐姐,生理上的,不是他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

“我们的父亲是最初从z区逃出来的fork,虽说是恢复了自我意识,但长时间的实验早已经把他身上残留的人性消磨殆尽,是个不受控制的残次品。”

“说他完全不受控制,其实也并不准确,自我意识的恢复顺带唤醒了他的繁衍本能,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说到这,她突然低下了头,沉默许久,才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听上去像是在嘲讽这个出现得完全不合时宜的繁衍本能,又像是在叹惋随之而来的,完全不受自己掌控的命运。

“他绑架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女性,后来她成为了我们的妈妈,最后变成了我们的食物。”

她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仿佛刚刚所讲的事无关一个人的生死,甚至不是她的亲身经历一样。

全圆佑听得恍惚,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作出不恰当的回应,回过神来只看到她对自己露出了浅浅的笑,开口道:

“你放心,这里的我们不包括珉奎。”

“虽然从生理上说,珉奎是一个不折不扣的fork,但他的性格完全继承了我们的妈妈,温柔又善良,和他所想要的fork完全不一样。”

“这激怒了他。”

“后来呢。”全圆佑的追问听上去格外迫切,他隐约能够猜到之后发生的事情,但又不希望事情按自己所想,祈求从她的口中听到不一样的讲述。

“后来啊,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你要不要猜猜看?”

轻飘飘的对白在两人之间像是随着惯性摆动的秋千,荡啊荡啊,在捕捉到全圆佑奇怪的迫切后,她便故意推了一把,让他成为故事的主讲。

“是让金珉奎吃掉你吗。”

全圆佑很是抗拒,还没等开口便低下了头,不愿再与她对视。

“嗯。”

她看见全圆佑的肩膀反常地抖了几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看起来,你很能感同身受啊。”

她继续讲着故事。

“在他的折磨下,妈妈也渐渐变了。一开始还会反抗,像他进食的时候一样,发了疯一样撕咬他的皮肉,但她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女性,不管是撕咬能力还是下死手的决心,又怎么能比得上fork……”

“但他没有直接要妈妈的命,只是一点一点地破坏着她的身体,先是右手,然后是左腿……妈妈始终沉默不语,安静地坐在角落的阴影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人恶意破坏的人形玩偶。”

“也不知道是出于讨好,还是害怕,到最后我也成了他的帮凶。”

“还好珉奎没有。”

她长舒了一口气,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很快染红了眼眶。

“虽然珉奎并不是他想要的fork,但他始终认为身为男性的珉奎要比身为女性的我有用得多。他觉得只要金珉奎吃掉我,就能够成为更强的fork了,至少不会丢他的脸。”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到的。”

“至于我是怎么被吃掉的,没什么印象了,应该是一点一点被吃掉的吧。我印象中自己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他拽着我的内脏,把它们塞进珉奎的嘴里,血淋淋的一片,他哭不出声,我也什么都听不见。”

“直到被他发现我还有力气看他,我的视觉也很快消失了。”

“再醒来的时候,是我在吃他。”

“用珉奎的身体。”

“故事结束。”她重重地拍了拍手,装作打板的样子,看全圆佑依旧是那副没回过神的样子,便起身凑到了他面前。

“我都哭完了,你怎么还是一副快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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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表情。”

“死的又不是你。”

全圆佑无法理解她怎么会用这种话来安慰自己,但此时如果回答“谢谢”有些不太恰当,他只好点了点头,说了句抱歉。

“没事,说不定你也会经历这种事,吃掉别人又或者是被吃掉,当个参考咯。”

“不过说出来的感觉可真好,谢啦。”

“你知道我的身份?”全圆佑本以为fork只能感知到自己作为cake的那一面,完全没想到她能感知到另外一半。

“一开始不知道的,只是觉得你的味道很奇怪,不像普通的人类,也没有cake的香味,更不像是我们的同类。”

“后来拿布朗尼测试了一下,就隐约猜到了。”

“那里面加的是cake的血吗。”

“嗯哼,你不是知道嘛。”

“提前声明一下,得到cake血液的途径有很多,但绝不是那种最糟糕的途径。”

“虽然我是fork,但现在这种状态,对cake的欲望自然也大不如前。”

“那金珉奎呢?他应该……”

全圆佑看见她摇了摇头,眼底露出的神色说不清是欣慰还是悲伤。

“可能是因为妈妈和我的事情吧,他从来没有吃过cake。但一味抑制这种本能的渴求,只会让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后来他渐渐开始喝cake的血,但也仅限血液。”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金珉奎身上?为什么现在是你出来?金珉奎呢?”全圆佑一股脑地把好奇的问题全都抛了出来。

“不知道,小时候可能是出于珉奎的恐惧。长大后,我出现的频率会比之前高很多,珉奎因为不吃cake而昏倒的时候我会出现,情绪过激的时候我会出现……总之我有很多机会占用他的身体,但是我一般不会这样做。”

“这次是我主动想出来的,因为你要做但还没能做到的事情。”

“他是什么状态我不知道,可能和我平时一样,在睡觉吧。”

她突然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向全圆佑。

“全圆佑,我不知道你这种一半一半的,对fork和cake分别是什么态度。”

“我不会像他一样,故意伤害普通人类或是cake,我对fork也没什么感觉,不管是吃也好,还是要他们死也罢,我都无所谓。”

“但是珉奎很想要他们的命。”

“而你似乎也想要找到他们,所以帮你也只不过是顺带而已。”

她起身拉开了后厨与前厅之间的门,示意全圆佑跟自己一起出来。

“刚刚你也看到了,你耍的小聪明没多大用处,能认出来的总能认出来。”

“我希望你能死在找到他们之后,所以我再重申一遍,这里对你感兴趣的不止我一个。”

“你叫什么名字?”全圆佑问道。

“这不重要吧,我只不过是寄生在珉奎身体里的死人。”

“重要的。”全圆佑一字一字地强调着,再次重复道:

“你叫什么名字?”

“敏珠。”

“不要加上我的姓。”

敏珠走到离店门有一桌半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转过身把全圆佑拉到自己身边,指着店门外不知何时排起的长队,说道:

“看吧。”

原本无人问津的摊位前突然多了很多人,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浩浩荡荡的队伍排了好远,显得之前毫无人烟的棚户区只不过是全圆佑的幻觉,而夫胜宽和崔瀚率两人忙得晕头乱向,似乎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当全圆佑看见夫胜宽趁着去车厢后取东西的间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时,他也下意识把手伸向了自己的口袋。

随之响起的震动声,只响了一下就被金珉奎关掉了,全圆佑的下巴随即被他禁锢在掌心,当脸被强行扭向一侧时,他的嘴唇很快就贴了上来。但这并不是一个吻,金珉奎野蛮地用牙齿啃咬着全圆佑的嘴唇,直到血腥味在嘴里越来越浓,他才松开手。

“抬头。”金珉奎说。

在失去了金珉奎的遮挡后,全圆佑能够感受到那来自窗外的视线,此刻正聚集在自己身上。

他在心底默默倒数着,一鼓作气抬起了头。

所有人,无一例外,都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脸上的笑在全圆佑看来狰狞无比,似乎下一秒就会像那个小女孩一样,撕开自己的嘴角,把这个笑容永远地留在脸上。

“游戏开始了,欢迎来到棚户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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