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禄裹着麻布头巾一路狂奔,撞了个姑娘被骂了声变态,下桥的时候还摔了个狗啃泥,面揉着红肿的脸一瘸一拐地穿过林子,终于到了城隍庙边,扯下麻布在溪水里清洗。
正专心理着打结的发丝,忽然听到身后厚厚的落叶层被踩得噼里啪啦的声响,化禄下意识去拿搁在石头上的麻布,但看清来人后又把麻布扔在一旁,哗啦一声跳出水,跑到那人身边,惊喜地叫了声“冬叔”!
身着厚袄,身材魁梧的男人温厚地笑着跟他打招呼。
“冬叔回来了!”化禄高兴过了头,连着蹦了两下。等了两年,冬叔终于回来了。两年前,化禄昏昏沉沉地从睡梦中醒来,恍惚中走到大街上,纯白的长发和赤红的瞳仁引来恐惧的尖叫,虚弱的他根本无法反抗居民们的殴打,浑身是伤的被撵出了城镇。后来,奄奄一息的化禄被冬殁发现了,冬殁把他背到这个破败的城隍庙,把他安置在这里,教他用葛草染发,伪装红色的眼睛,还教他用面团捏点心。化禄学得很快,冬殁常夸他手艺好,受到夸奖的化禄总会开心地挠挠头,然后继续捏点心。冬殁并没有对化禄的外貌感到恐惧和厌恶,相反,十分担心这个如婴孩般单纯的孩子。救回化禄的那天,冬殁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住在哪里,有家人和朋友吗,可是化禄总是摇头,说脑袋很沉,一片模糊,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睡了好久好久,可是却一直没有做梦。冬殁又问他叫什么,化禄也是摇头,但忽然想起了什么,背过身,把长发捋成两半,裸露出毫无血色的后背,只见他脖颈下那截儿脊梁骨上不知用什么法子刺上去了“化禄”两个字。因为是及其古老的字体,一开始冬殁还没认出来,以为是什么图案,后来凑近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两个字,便问化禄这是怎么回事。化禄沉默着想了一会,梦呓般喃喃,“这个应该就是我的名字。”
关于自己的事情,化禄什么也不知道。
那时,化禄垂着眼睫,有些悲伤地对冬殁说,“我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着的,醒了觉得肚子好饿,想找点吃的。可是他们说我是妖怪,追着我打。我恍然大悟,原来我是妖怪,可是我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修炼成的。”
冬殁安静地听他诉说着,不时点点头,沉默着拍拍他的肩膀。
化禄顿了顿,往嘴里送了一颗干瘪的山果,嚼了嚼,继续道,“我觉得我睡了好久,都睡傻了,睡着之前的事都没什么印象。我尝试过定神去回想,结果只能零零星星地抓住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比如好像有谁在我背后刺了些什么,有很特殊的意义。”
“那时候你就是这个模样吗?”
“嗯?什么模样?”化禄有些不解。
“就是白头发,红眼睛。”
“应该是。”
“如果是修炼成形的妖,你可能在最后成功的时刻走火入魔导致脑内混乱,或者被谁偷袭、施加了什么法术,毕竟封印术很多,具体是哪一种也说不好。也有可能你只是普通的人,遇到了什么变故,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嗯。”
“不管哪种,凡事有因有果,真相是不会逃走的。想办法弄明白就行。”
“弄明白?”
“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你的家人朋友在哪里吗?”
听着冬殁低沉的声音,化禄心里激荡起的层层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渐渐掀起暗涌的波澜。
“想。”
随后,两人都没有说话,陷入了漫长的思考。
许久,冬殁有了一个提议,“我认识一个人,我觉得她一定能帮你。”
化禄诧异地抬头,木讷又欣喜地看向冬殁,眼里直放光。
“真的?!”
☆、葛天长生篇5
阿絮走过去把窗户拉开,小狐狸用后爪挠挠下巴,摇晃一下身子,站起身把信函放到书桌上,小眼睛看着阿絮,轻轻叫唤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