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先以为接了这桩差事,能与虞鹤多攀谈几句,可那人远如天上月,忙得脚不沾地,连对他笑一下的时间都没有。
虞朝彻……回头非想法子敲你一顿饭不可。
沈如婉站在这街道中懵了半天,缓缓开口道:“如今皇城,恐怕有过去的两倍大了吧?”
“不止。”严世藩把脑子里那挥之不去的影子先放到一边,耐心的解释道:“如今旧城区的百姓已经全部迁居去了皇城根南,六部扩大了衙门的地盘,同时开始兴建银行和会议中心。”
他没有叫马车,而是与她缓步前行,按照之前规划好的路线带她一路逛过去。
无论是身边奔跑过去的小孩,身上穿戴和打扮,还是这街头新起的高楼如何雕梁画栋,都让她没有一刻舍得眨眼。
之前闷在宫里看书,就真像是进了桃花源一般,一出来都改朝换代了。
如今这处处的屋舍楼宇都崭新气派,每个人穿着舒适,破布烂袄的那是少之又少。
更值得注意的,就是这城中处处的新建筑。
“明日带你去看看两座大学,”严世藩指了指远处还未完工的高楼,耐心道:“看见那个了吗?”
“那是……藏书楼?”沈如婉纳闷道:“这简直如塔一般,得有七八层了吧?”
“是中心医院。”严世藩笑道:“明年夏天就可以投入运行了,给天下的百姓看病散药。”
竟还有如此的设计?
沈如婉只觉得自己像是乡下人进城了一般,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前读了再多书,都不如今日出来一见来的惊艳。
“对了。”严世藩想了想,掏出一个锦缎做的钱袋子,银红相间还绣着吉利的福字。
这是虞鹤当时准备好了交给他的,如今转交给她,自己还真有些舍不得。
他解开了带子,把里面的宝钞掏了出来,一一的展示给她看。
“这是——?”
“这是今年十月发行的嘉靖宝钞。”严世藩略侧了侧身子,免得风把纸钞吹皱了:“目前发行了四种,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的面额,分别有四种颜色和皇家标记,常人无法伪造出来。”
一开始是政府用这钞票来收购货物和支付工钱,百姓们还半信半疑的不太敢用。
可这一个月里,当人们发现去知声堂拍卖东西,又或者去上缴税银的时候,都可以把这纸钞实打实的花出去,这纸笔的信用就开始慢慢坐实。
如今已经到了十二月中旬,很快就要过年了,严世藩知道她初出宫不久,对这新币和银锭的用法都一知半解,索性写了个小册子,把诸多方面的东西都解释了一遍,方便她不时查看。
沈如婉接了那小册子,与他一同在这大街上慢慢走着,迟疑着开口道:“严大人。”
“嗯?”
“下官怎么觉得……”她握着那个明显是谁亲手绣成的钱袋子,犹豫道:“您好像,挺喜欢这个的?”
旁边的缀星忙掏钱在附近的铺子里买了个麻布钱袋,把严大人刚才给的那些纸钞银锭都装了进去。
“这……”严世藩怔了下,哑然失笑道:“姑娘好眼力。”
“我有一挚友,曾经在我大病将去之时,深夜以所有身家相救,而不计较半分回报”
他的眼神变得温和而怀念,目光依旧落在那针脚细密的银红钱袋上:“虽想报之以琼瑶,可他金玉满怀,也不需要那些虚的。”
沈如婉心中的想法被坐实之后,忙把那锦缎袋子交还给他的手中:“那这小物,恐怕是那恩人曾经用过的,还请公子收好。”
严世藩低头接了,垂眸道:“姑娘如此聪慧,不如教教东楼,该如何再与他亲近些?”
“如何不亲近了?”
“只是公务繁忙,无暇相谈而已。”
沈如婉闻言微笑,望向远处盛开的一路西府海棠,慢慢道:“总有空用膳回家的,不是?”
严世藩愣了下,仿佛开了窍一般,喃喃道:“是我太拘谨了?”
“一向年光有限身。”沈如婉回眸看向他,眼神温和:“公子自然懂的。”
不如怜取眼前人。
虞鹤这头正打着哈欠,把签署好的文件分好批次,准备再去看眼会议牌都按照时间摆对了没有,远处苏公公凑过来道:“严大人来了。”
严世藩?
虞鹤看了眼天色,心想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严世藩这回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样东西,竟然是竹茂集里卖的最俏的苏式月饼。
现在都十二月了,当然早就过了中秋节。
可是那肉月饼可口到一开市就老长的队伍,商贩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时节不时节。
这月饼递到他手里,竟还是热的。
虞鹤心里一动,含笑看向他:“还真是有心了啊?”
“哪里的话,顺手买的。”严世藩见他眼睛都亮了,慢悠悠道:“还给你带了普洱茶砖,夜里乏了可以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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