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随意走,意随心动,刺,戳、点、扫、挑……
步伐飞旋,雪尘在他脚下腾出团团雾气。
天空中飘落的雪花被枪身带起的劲风所挟,在他周身飞舞,如烟如雾。
寒星点点,银光灼灼,破雪而出……
“第三十六式,潜龙在渊!”
只听他沉声道,枪身攒出万点银光,继而高高抛于空中,祁楚枫心中猛然一紧,目光紧紧盯着那柄枪在花瓣中落下……
他单手牢牢擒住,轻轻巧巧挽了个枪花,这才收了枪,望着祁楚枫微微一笑:“小的学艺不精,看官若是满意,捧个钱场如何?”
见他肯复拾起盘龙枪法,想来是已经放下当年的心结,祁楚枫又是替他欢喜又是心疼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咕哝道:“……我可没钱。”
裴月臣丢开树枝,笑着看她,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花瓣,轻声道:“那就捧个人场吧。”
“嗯?”祁楚枫不解,仰头看他。
裴月臣望着她,然后俯下身来,轻轻地亲了亲她。
祁楚枫脸一下子就红了,而且滚烫滚烫的,把头埋进他怀里,过了好半晌,才道:“其实,我也可以不要聘礼的。”
裴月臣拥着她,低低一笑:“你可以不要,但我不能不给。”
“嗯?”祁楚枫不解。
“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不了主,须得圣上点头。”裴月臣解释道,“以现下我的身份,圣上决计看不上,我总得……”
祁楚枫抬头看他,皱眉打断道:“就算他不许,又能拿我怎样。大不了我就说,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兵法有云,君命有所不受。”裴月臣问道,“你可还记得,我当时是怎么对你说的?”
祁楚枫闷闷答道:“你说,这句话不是说给将领听,而是说给君主听。”
“不错,这句话是希望君主能够信任出征在外的将领,相信他们的判断。为将者切不可将此话当真。”裴月臣道,“婚事看似与兵权无关,但一旦抗旨,圣上对你必生罅隙,后患无穷。”
祁楚枫低下头,其实她又何尝会不知晓呢,只是旁的事情她都能忍,唯独婚事她无法听从皇命。
裴月臣道:“这是一则,不能因我,让你和圣上生出罅隙,否则我有何面目去见老将军;二则,你的名声也是极要紧的,不能让人在背地里拿着话柄嚼舌根。”
“你样样只为我考虑,难道我能看着你去冒险。”祁楚枫急道,“你所说的聘礼,一定是战功对不对?这次南征,本就是一场硬仗,你若存这种心思,我如何敢让你去。”
“楚枫……”裴月臣安抚她道,“你忘了,半本兵书是我慢慢讲给你听的,其中道理我岂会不懂。进不求名,退不避罪,我怎会去做那等贪功冒进之事。”
祁楚枫不放心地看他。
“再者,你才是大将军,没有你的军令,我又怎敢擅自行动。”裴月臣笑道。
祁楚枫沉默了半晌,才道:“自古以来,就是圣心难测,你千万不可因此而以身犯险,不值得。”
“你放心,我知晓。”裴月臣道。
“纵使将来圣上不肯下旨赐婚,你我也……”祁楚枫本想说,你我也能相守终老,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对他不公,便不再说下去。
她虽未说出口,裴月臣却很清楚她想说什么。
“我自然守着你,只不过,若能有个名分,想来也不错。”他故意逗她。
祁楚枫噗嗤一笑,却知他话虽这么说,实则是在为自己名声着想,心下感动。
这一夜,两人在沧浪亭中谈天说地,直至天明之时,并肩看着红日自江面上喷薄而出,霞光万丈,驱尽雾气……两人方才同乘一骑,返回将军府。
此时的将军府,崔大勇正在焦急等待着,见着两人回来,连忙迎上前。
“将军,周公公带着圣旨来了!”
明旨终于到了,祁楚枫与裴月臣对视一眼,快步行入府中。
周云正在偏堂休息,他是日夜兼程,今晨堪堪赶至将军府,看得出神情之间颇为疲惫。
“周公公!”祁楚枫上前。
“祁将军!”周云连忙起身施礼,自怀中掏出圣旨,“我带来了圣上的旨意。”
祁楚枫连忙道:“公公稍候,容我先去更衣。”此时她身上所穿并非官袍,若是贸然接旨,生怕是对圣上大不敬。
周云拦住她道:“将军是戎马中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礼,如今战事紧急,还是先接旨吧。”
“就依公公所言。”
既然他这么说,祁楚枫遂整理衣袍,然后撩袍跪下。堂中其他人等,裴月臣、崔大勇等人,也皆跪下,等候旨意。
周云展开圣旨:“朕膺昊天之春命,今有东魉独据一方,多历年所,与我为雠。攻战之所败,苛法之所陷,饥馑之所夭,疾疫之所及,以万万计。稔恶既深,朕不敢赦!今命祁氏楚枫,讨伐贼寇,在斯一举,永清东南!”
“微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祁楚枫双手高举,接过圣旨。
颁过旨意,周云连忙将她扶起:“祁将军快请起。”
“听这个意思……”祁楚枫朝圣旨努努嘴,“圣上气得不轻啊。”
周云叹了口气:“上个月,东魉又占了潭城,龙颜震怒,已经下旨将领兵的段将军连降三级,若一个月内拿不回潭城,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