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舒没有回头,她屏住呼吸眼神看向脚下白茫茫的雪地。
萧珩就在离她不远的位置, 余光里还能看得见他沾满雪的靴子。
周遭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除却护卫同守城官兵的交谈,她甚至听得见周围的落雪声, 和马匹沉重的呼吸声。
片刻后, 城门口的官兵抬手示意, 可以放行。
萧珩视线淡然收回,带着身后的护卫快速入城而去。
直到那阵马蹄声逐渐远去再也听不见,许明舒悬着的那口气方才彻底松下来。
看着眼前雪地上萧珩和亲卫留下的马蹄脚印,她方才一点点平复了剧烈的跳动的心。
是她太紧张了, 自打回来以后她只同在萧珩在宫里见过一面。
而那时他双眼受旧伤影响, 不能视物, 根本看不清她的长相。
且她一贯畏寒, 这几日又天寒地许明舒出城时穿了厚重的氅衣, 将自己包裹的像一个只有脸和眼睛露在外面的布娃娃。
京城里世家出身的姑娘出行不会骑马,出行皆是乘坐马车。
她牵着马他同裴誉站在这里, 根本不会有人认出她的身份, 将她和靖安侯府联想到一起。
萧珩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过是在审视一个打扮有些怪状的年轻女子。
他当她只是个陌生人。
她同萧珩这一世, 也只会是陌路。
许明舒深吸了一口气,牵起马绳朝城门内走去。
萧珩回京这件事,毁了她一整天的好心情。
她想,这段时间她要尽可能不去宫里,避开和萧珩打照面的机会。
裴誉又恢复了那般淡漠的神情,见她转身,开口问道:“不等了?”
许明舒摇了摇头,不知怎么的,看见萧珩之后先前心里那份期待与欣喜便消失掉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浑身的力气,此时只觉得疲乏至极。
裴誉不再多言缓步跟在他身后,替她牵着马护送她回去。
许明舒走在回靖安侯府的路上心中五味杂陈,又是一年隆冬,寒风呼啸冻得人连手指都不愿伸出来。
放眼望去,一片银白,沉闷的大雪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最是讨厌这样的冬天。
前世,她最后一次在东宫见到萧珩也是一个极冷的日子。
那一年隆冬,京城的雪迟迟没有下下来。
彼时太子萧珩登基为帝的日子已经近在眉睫,钦天监日夜观察着天象,急得焦头烂额。
古往今来,人们总是将风雪雷电和帝王的功绩联系在一起,光承帝中风已久,朝中大事小情全部交由太子打理。
很长一段时间朝中大臣想探望光承帝,都被太子萧珩以皇帝病重不能见外人,而挡了下来。
时候久了,不免引起猜疑,闹得朝中人心惶惶。
尚未等到他们决心张一探究竟时,一天夜里京城响起阵阵丧钟声,光承帝药石无医抱病而终。
事情发生的如此仓促,内阁一些元老不免起了质疑声。
首辅宋诃更是因他的孙女婿四皇子萧瑜被冠以谋反罪名,对萧珩这位太子多有不满。
再加上自萧珩监国以来,行事杀伐果断,不留情面,处置了许多旧世家以及朝中尸位素餐的官员,惹得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那段时间以来,每晚萧珩都是带着一脸的疲乏回到东宫。
他极少将外面发生的事同许明舒讲,因为就算说了许明舒也根本不会回应他。
她因着靖安侯府的事大病了一场,许是之前一碗又一碗的安神汤伤了元气,这段时间即使萧珩没有再派人送汤给她喝,她看着也是十分安静,整个人病恹恹的不愿多说一句话。
夜里,萧珩带着满身的疲乏归来。
进门经过房内桌案上摆放的吉服时,眸光一沉。
他沉默地脱了外袍躺在她身侧,从身后紧紧拥着她。
高大的身子蜷缩在被子里,像极了当初许明舒在幽宫初次见到他时的模样。
他将自己的头靠在许明舒的后心,闻着她周身淡淡的香,仿佛这样能缓解一天紧绷着的精神。
许明舒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说话,良久后,她听见他开口。
“小舒,我们重新成一次亲好不好?”
许明舒知道他口中的重新成亲指的是什么,这几天来东宫里断断续续的来了许多人,女官将她翻过来覆过去地量着尺寸。
萧珩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登基封后一事。
他自监国以来备受争议,如今急需一个能安抚朝臣百姓事来助他站稳脚跟。
靖安侯府世代守卫边境,战功赫赫,册封靖安侯女儿为中宫皇后便成了最好不过的选择。
不仅叫他顺理成章地接过了玄甲军的兵权,还能让世人觉得他体恤臣子,不忘功臣。
许明舒闭上眼,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掉在床榻上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