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明月别枝 第22节</h1>
沁竹下车后,许明舒百般无聊地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看。
这里是京城最为繁华的街道,来往的商贩行人络绎不绝,许明舒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目光经过某一处时停顿了下来。
不远处柳树前站着一个肩宽腿长,身形高大的青年,那人手里拿着一块玉佩不知在和行人争辩着什么。
其中一人一脸不耐烦高声喊道:“我还当是什么稀罕物呢,你到哪都是只能给这么多,这种成色的玉佩我们见得多了,不值个钱。”
看他通身穿的素净,衣袍边角已经被浆洗的泛白。拿着玉佩的手势又十分珍重,想是急需用钱才不得不将心爱之物转手于人。
青年握着手中的玉佩站在街面上犹豫着不肯走,高大的背影带着难掩的落寞。
许明舒盯着这张侧脸,只觉得分外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却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周围的人见他半晌不说话,开始不耐烦地欲拂袖而去。
青年侧首的那一刻,右边太阳穴位置上的伤疤笔直地撞入许明舒视线中。
冒着寒光的刀刃,绯红的飞鱼服,纷纷扬扬的大雪以及那人脸侧边明显的伤痕。
各种有关前世的记忆在许明舒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突然朝车夫喊道:“把那个人给我叫过来!”
侯府的小厮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地看着异常激动的许明舒。
“快去!”许明舒催促道。
没一会儿,小厮带着青年走过来。
隔着车帘许明舒看见那人隐隐约约的轮廓,在车窗前站得笔直。
许明舒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方才无意中瞧见公子像是在出手什么东西,可否让我瞧上一瞧?”
青年看着面前豪华的马车,犹豫了良久后将手里的玉佩递到她面前,缓缓开口道:“在下手里的这枚玉佩并非是什么稀罕之物,成色一般做工也粗糙了些,姑娘未必会喜欢。”
许明舒伸手接过仔细打量着,的确不是什么名贵的物件,但却让她记忆尤深。
她打量了他几眼后问道:“这玉佩看着有些年头了,却被公子呵护的很好。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公子急着是因何而急着将心爱之物卖出去。”
外面的人低下头,抿了抿干裂的唇沉闷道:“我需要用钱,给我的师父置办棺椁。”
他师父,许明舒记得前世也曾听人说起过有关他师父的消息。
依稀记得他师父曾是朝廷的一代名将,也曾指导过她父亲行军打仗。
未曾想退隐江湖,失去消息后这么多年,最后过世竟无银钱操持葬礼。
许明舒握着玉佩的手一紧,不禁心生惋惜随即问道:“你这个玉佩我要了,敢问公子可否留下姓名。”
“在下姓裴,名誉。”
他报完姓名后,马车上的人半晌不说话。
正当他以为这富贵人家的姑娘看不上他这块成色不佳的玉要反悔时,他看见里面的人影晃动。
那姑娘透过车帘递来一个荷包,裴誉伸手接过时心一惊。
荷包里沉甸甸的,里面的银子别说是买他一枚玉佩,就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买间铺子也是够用的。
裴誉不解地看向马车里的人,“姑娘你这是何意?”
车帘被人掀开,一张明艳又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出现在裴誉视线当中。只是那姑䧇璍娘开口说话的语气有着超出她年纪的沉稳,有那么几个瞬间,裴誉还误以为里面是个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人。
“我想做个人情给公子。”
裴誉皱眉:“什么人情?”
“公子既然是急着用钱之时不得已才要典当了心爱的玉佩,那这笔钱我出了。我做个人情给公子,荷包里的这些钱够你为你的师父风风光光的办一场葬礼,你若愿意是承我的情,便来我府上为我所用。”
话音刚落,裴誉面露怒色。
从前就曾听闻京城里许多大家贵族,花钱如流水随意买卖人命,却不想今日叫他也见识到了。
他虽是缺钱,但也不是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面前的姑娘生得一副慈悲面,却不想也是这样的人。
许明舒见他面色凝固,猜想他是有所误会,忙道:“我见公子肩宽背厚重心极稳,猜想你必定是多年习武之人。我需要一个武艺高强之人来帮我做些事,倘若公子愿意替我做这件事,事后可拿着这枚玉佩来靖安侯府寻我。倘若不愿,你就当做是有陌生人仰慕钟老将军大名,愿意出手相助,事后将今日之事忘了就好。”
裴誉接过许明舒还给他的玉佩,目光中满是震惊。
他听见她提起靖安侯,又抬头看了一眼马车上印着字的灯笼,犹豫着开口道:“姑娘出身靖安侯府?”
见许明舒点头,裴誉顿时瞪大了双眼。
如今放眼朝野上下,上至群臣,下至黎明百姓没有人未曾听说过靖安侯的赫赫威名,多年来玄甲军战无不胜,而靖安侯本人更是成为百姓心中的守护神。
有靖安侯在,敌寇就不会肆意进犯,连着他师父生前在世时,也时常提起靖安侯的大名。
男子汉大丈夫没人不想建功立业,他是钟老将军一手带出的人,自幼听着师父前半生的功绩长大。
现如今钟老将军去世的突然,他虽空有一身武艺却无施展之地,对自己的前途更是一片迷茫。
若是能得侯爷赏识,投身其门下,日后奔赴战场上阵杀敌,岂非全了自己和师父的一桩心愿?
那边,抱着酒坛子的沁竹正站在马车前张望着,不知该不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