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于建胬相遇,督师驻军不进,数日后才进军,结果敌军也没有埋伏,不过白费时日。今日却又如此。”张若麒道,“今举国之钱粮都消耗在这里,国家实在难以支撑。况且督师手里有十余万精锐,建胬之军,举国而来,亦不过十余万人,况且还要留下军队围困锦州,又能有多少军队用来伏击我们?况且督师此前上报的战报中,与建胬交战,也颇有胜利。可见官军战力,不下于建胬。督师却逡巡而不敢进,是何道理?”
洪承畴听了,便道:“自从建胬为乱一来,官军与之交战,败多胜少。以至于作战之时,常常为敌军积威所震慑,未战而惧。‘夫战,勇气也’,若是未战而先惧,只想着建胬骑射无敌,只想着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那打起仗来,自然是十分力气连一分都使不出来。然而,这军心士气,却不是说有便有的。建胬擅野战,不善于攻坚,而官军擅守。我步步为营,以守为攻,是以此迫使建胬以短击长。如此我军便能借此获得一些小胜,也好让士兵们知道,建胬其实也不过如此,去掉他们的恐惧之心,积累他们必胜的信心,如此才能渐渐的有士气。如今九总兵中,对上建胬,多有胜利的,也不过曹变蛟、吴三桂、郑芝虎数人而已。其中郑芝虎麾下都是水军,陆上派不上用场。十余万人中,见建胬而能无惧者不过十之一二。一旦中伏,恐怕就有不战而溃者。我如今步步为营,徐徐而进,建胬若是来攻,我军却让他们无隙可乘,正好借着击退他们涨涨我军的士气。如此到了锦州才有和建胬决战的胜机。”
洪承畴原本以为,这样一番话,或许能打动张若麒,却不想张若麒听了后只是冷笑道:“洪督师说得好,‘夫战,勇气也。’只是督师难道没听说过‘将为兵之胆’?孔子曰:‘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若是主帅之人,不怕建胬,麾下的军士,自然不怕建胬,若是主帅畏敌如虎,士兵自然也畏敌如虎。不知道督师以为下官说得可有道理没有?”
洪承畴听了,顿时涨红了脸皮道:“张大人若是勇敢,某可以给张大人一千精兵,由张大人带着,为全军前驱。张大人乃是有德君子,有仁者之勇,想来麾下的军士有张大人带着,自然会士气如虹,建胬小丑跳梁,便是有伏兵,张大人也能反手灭之。不知张大人可愿意?”
张若麒听了,却道:“下官奉圣上旨意,为这十余万大军的监军。安能弃圣上的托付于不顾,去做先锋?督师要真的想让下官担任先锋,可以自己向圣上上表。若是圣上准了,别说一个先锋,便是这十余万大军的主帅,下官又安敢推辞?”
张若麒的这个态度,自然是将洪承畴气了个半死,一个三榜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的官,仗着一个举人出身的家伙的权势,居然这样的无礼,甚至还威胁起他来了,这实在是让洪承畴觉得难以忍受。于是他干只道:“本官受圣上重托,自然知道该怎么办!”说完这话,便转身出军帐巡视去了。
张若麒虽然貌似占了上风,但他自己也知道,如果洪承畴不同意,除非他再请一道圣旨出来,否则就改变不了什么。因为如今他完全是一个空降干部,在军中影响有限,洪承畴只要不理他,他就没什么办法。于是张若麒除了不断地催促洪承畴快推进,也在不断的和洪承畴手下的那些总兵来往。试图得到他们的支持。
……
“少将军,你怎么就答应支持张监军快速进军了呢?”送走了张若麒,吴三桂回到军帐中,就有幕客向他这样问道。
吴三桂听了,却笑道:“伯忠先生,你知道这张监军身后是什么人吧?”
“是兵部尚书陈新甲。”那个幕客回答道。
吴三桂点点头道:“陈新甲颇得圣眷,讨好了他,好处很多。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
“只是我记得少将军,以及祖帅,其实都是赞同洪督师这样徐徐而前的吧?如今少将军支持张监军了,若是真的让他占了上风,大军走快了,只怕就会露出不少破绽,然后怕是就容易出乱子的呀。”那个幕客又问道。
“正所谓天塌下来,有个高的人顶着。就算八总兵全赞同,只要洪督师不答应,我们的行军方式就不会变,所以,这有个什么好担心的?”吴三桂笑道。
“只是这样却就得罪了洪督师了。古语云‘县官不如现管’,洪督师乃是蓟辽总督,乃是现管,开罪于他,怕是不好。”
“如今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洪督师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况且洪督师这一战要是赢了,他自然会立刻被圣上召回去,平定中原的流寇。自然不会继续当这里的总督了,”吴三桂道,“若是败了,他难道还能继续当这个总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