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有不错的方子来治疗消渴症了,但姜老太太当家作主惯了,平时的饮食习惯上,她自己不注意,就没有人敢管她,病人不注意,光靠汤药也只能是缓解一时,薛琰准备趁自己在家的时候,把姜老太太的饮食习惯彻底给调整好了。
等回到自己屋里,薛琰叫青桃出去,关好屋门,心念微动,闪身进了空间。
她直奔奶奶留下的诊室,从柜子里去出一个器械包来,又拿了双氧水跟碘伏,想了想,又取了两支庆大霉素,看着纸盒子里的针剂,薛琰有些心疼,这年头,抗生素还没有被发现,别说庆大霉素了,就是青霉素以后也价比黄金啊!
—
等薛琰再到姜老太太那儿去的时候,徐氏已经离开了,姜老太太看着薛琰手里抱着的东西,“这都是你从汴城带回来的?”
薛琰点点头,俯身把姜老太太的撒脚裤给卷的高高的,完全将创口给露了出来,打开器械包开始给姜老太太清创,最后又敲了支庆大。
“静昭,”姜老太太被孙女行云流水的动作给惊的都顾不上腿上的伤口了,“你这是跟谁学的?还有,这都是啥东西啊,”
明晃晃亮晶晶的,饶是姜老太太见多识广,也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她拿起一把手术剪,沉甸甸的,这似铁非铁,似银非银的,“这东西怕不便宜吧?”
薛琰麻利的给姜老太太包扎好患处,打了个漂亮的结,才抬头道,“可不是不便宜么,奶奶,我上学这半年,每天都跑到福音堂开的西医所里给修女当帮手,还把自己半年的生活费都砸进去,人家才给的这些东西,”
她冲姜老太太眨眨眼,“咱们可得悄悄儿的,别叫旁人知道了。”
她初来乍到的,可不想被人注意上。
“那是,”
姜老太太肯定的点点头,不说这些金贵东西,就是叫孙女去碰人家血乎里拉的伤口,姜老太太自己就先不能忍,“你跟你娘一个样啊,平时闷声不吭的,可心里孝顺着呢,就算是奶奶这腿好不了,也不会忘了我有个孝顺的好孙女儿啊!”
这个才是最叫姜老太太欣慰的地方,“都是奶奶不好,平时没有多带带你……”
薛琰忙打断姜老太太的忏悔,人各有所长,姜老太太一个女人撑起整个许家,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怎么还能再要求她忙完外头的事情,回来之后还要做慈爱的长辈?
“奶奶,您要是真的觉得我孝顺,那以后可得听我的话,我说你吃什么,您就吃什么,不许背着我偷吃红烧肉,小酥肉四喜丸子炖羊肉这些了。”
薛琰一本正经的给姜老太太提条件,她路上也大概问了郭太太了,姜老太太以前吃过苦,富裕之后,格外喜欢大鱼大肉,但这些不说是糖尿病人,就是正常的老人,也应该节制了。
见姜老太太要撇嘴,薛琰忙抱着姜老太太的胳膊撒娇,“您就先听我一次,这样吧,您腿上的伤口长好了,咱们再商量开不开禁?成不?”
姜老太太看着自己被雪白纱布包着的腿,她是个果决的人,“行,只要我这腿能好,以后永远都不吃肉我也答应!”
有了姜老太太的承诺,薛琰立马行动起来,虽然没有办法查姜老太太的血糖值,但根本她的观察,她的病并不算太严重,也幸亏这些年姜老太太一直在打理许家的产业,时常在外奔走,运动量足够,身体各项机能都还不错,所以治起来压力要小上许多。
薛琰每天上午准时过来给姜老太太冲洗换药,她腿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结痂。
这下不说姜老太太,连郭太太都大为震惊,婆婆腿上的伤足足折磨了她近两年,时好时坏的,尤其是近期,溃烂的伤口还开始流脓,也亏得老人坚强,一直咬紧牙关这么挨着,有时候郭太太都在想,婆婆会不会熬不过这个坎儿,撒手去了?
第5章 靠山
因为每天过来给姜老太太换药,还要亲自监督姜老太太吃饭,薛琰跟她迅速熟悉起来,相处久了,她开始真心喜欢这位奶奶了,尤其是听她讲这些年许家的往事,薛琰更是对姜老太太的能力跟心胸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可是一百年前北洋时期,大清才亡,一个寡妇撑起一片家来,凭的可不只是运气跟头脑,更要有胆色跟狠劲儿啊!
“奶奶,您看,等着痂一掉啊,您的腿就彻底好了,您可是答应过我的,腿好了要带我去乡下庄子上避暑的,”
听说许在水泉的庄子里有条河,薛琰有游泳的习惯,这会儿又正酷暑,她想出去都快想疯了。
“放心,奶奶记着呢!”
姜老太太看着结痂的腿,想想以前这条腿肿的起明发亮,伤口周围都看不出肤色,感觉就跟做了场梦一样,“我已经叫你老胡伯去安排了,你说你会凫水?到底是真的假的?”
就算是在乡下,会凫水的也都是乡下男娃娃,哪有小姑娘家家会凫水的?“以前你可不会,跟谁学的?”
这个薛琰也想好了,反正姜老太太一辈子也没有出过洛平城,最远的地方就是乡下庄子,“就是跟汴城的修女们,那两个修女姐姐都是外国人,高鼻子蓝眼睛,我不但跟她们学护理,还跟她们学英语,她们的英语,比学堂里教洋文的先生说的还好呢!”
姜老太太想起来郭氏说女儿的成绩一直很优异,她原本觉得这都是应该的,可这会儿她听出来了,许静昭学习好是因为下了苦功的,还跟着外头福音堂的修女学说话,还给人干活,她抚着薛琰柔嫩的手,“你是女孩子,咱家最不缺的就是银洋,等开学了你去汴城,想念书就念,不想念就玩,不用那么用功。”
“我跟你说,将来奶奶给你准备全洛平最多的嫁妆,保管你一辈子吃穿不愁,奶奶还听说现在省城跟京都的年轻人还去什么法兰西英吉利的,你现在还小不能去那么远,等你嫁人了,就叫姑爷陪着你,你爱去哪儿玩去哪玩,”姜老太太从来都是人对自己一分好,她就努力还十分的,何况这还是自己的亲孙女?
这还是薛琰两辈子头回听人这么跟自己说呢,上辈子不论是母亲,还是她自己,都是拼尽全力往前冲的,为的就是不被人看轻,但如今这看似太平的局势也不过是乱世中短暂的繁华罢了,再过两年,仗打起来,再多的银洋跟店面,也经不住炮火的洗礼。
“奶奶,我读书为了自己长本事,自己的本事了,就算是没有嫁妆,也照样能活的很好,”薛琰倚在姜老太太的圈椅旁,“就像奶奶您,就算是爷爷去了,您不照样把许家给撑起来了?”
这个是姜老太太最得意的就是这个了,“你说的也没错,以前啊,说女人得柔,要以柔克刚,我看啊,如今这世道女人还是强一些的好,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如果她不强势,恐怕手下的管事跟掌柜都压不服,许家早就像块肉骨头一样被人给分完了。
“这人从书里乖,奶奶啊就是读书太少,这看账本打算盘还都是后来跟人学的,”说起这个,姜老太太也是满心的遗憾,也是因为这个,她才给二儿子挑了郭家的女儿为妻,郭氏当初要送许静昭去汴城上洋学堂,她虽然嫌远,但到底没有反对。
薛琰陪着姜老太太说了会儿话,有掌柜过来报账,姜老太太也没有让薛琰回去,而是把她留在身边,听布庄的掌柜汇报这个月的收入情况。
“五月连着下了半个月,这山东的印花布都堵在船上了,六月头上正是做夏衣呢,那铺子里那点存货都不够几家老主顾分的,”
许家布坊的掌柜姓梁,是许老太爷起家时的老伙计了,在姜老太太这里也不拘谨,敲了敲烟袋锅子,“叫我说,当初东家你就不该给陕西那边做军装!”
姜老太太白了梁掌柜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真是好日子过久了,忘了咱们许家是怎么在洛平城站稳脚跟的,我不给马旅长那边做军服,你以为他还会像这些年这样照拂许家?”
当初囤下的布都给西北军做成了衣裳,只收了个本钱,偏又碰上今年棉布奇缺,一里一外的,许家可算是狠赔了一笔。
梁掌柜没吭声,站起身儿道,“这月的账都在这儿了,东家您闲了看看吧,有啥纰漏,您叫伙计跟我说。”
“奶奶,这梁掌柜,”薛琰没做过生意,更不知道以前这生意人家是个什么规矩,这梁掌柜对姜老太太的态度可不怎么恭敬啊?
姜老太太一笑,拍了拍薛琰,“这人啊,不能光看表面的态度,你老梁伯跟着咱们几十年了,脾气是差点儿,但没有外心更没有外心,最可靠不过。”
薛琰点点头,她初来乍到,许静昭也没有对老梁特别的记忆,“那西北马旅长是怎么回事?奶奶能跟我说么?”
姜老太太虽然读书不多,但常年经营使得她比一般人都要开明,“马旅长当年还只是个团长的时候,奶奶就认识他了,”
“当初他跟山西那边打仗,没饷,就求到咱们洛平地界儿上了,”她得意的指了指自己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奶奶这双眼啊,毒着呢,一眼就看出来马国栋是个人物,就带头把咱们许家各庄子上一年的存粮全都给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