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旁边坐着个瓷人似的沈延生,赵宝栓一声怒骂,他也不急也不躁,端起碗盖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十个指头干净修长,连脸蛋都是白白净净的。
马二墩知道,这白脸男人就是长得再漂亮,横竖他是个男人,跟他们老大要的媳妇儿完全不是一码事儿!
正看的目瞪口呆,又听赵宝栓说:“抢人之前你不会掀开盖头看看?”
这回,马二墩可有了借口。他满脸无奈的答道:“老大,我再怎么,再怎么也不能坏了规矩是不是,这新娘子的盖头,除了您,还有谁能揭?”
赵宝栓让他一堵,满腔怒火没了出路。是啊,要是半道让人揭过盖头,那还叫新娘子么!
这么一想,他也没辙。可平白无故的女学生变成了男学生,他还跟人睡了,这叫怎么一回事儿!
“老大,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咱们截错轿子了?”马二墩不怕死的小声问,边问边打量自家老大那一脸的络腮胡。
这时刘炮说话了:“大哥,你看这人都抢错了,要么就放这小子回去……反正留着也没用,要让兄弟们知道,还以为你……”还以为你不爱水道偏旱道。
他试试探探的没敢往下说,坐在旁边的赵宝栓也面露难色的抬头看了看沈延生。
“怎么着,要不你等天黑了自己回去?”
这个冒牌夫人肯定要还回去,可不能是在白天,白天人多眼杂,就算是个笑话,赵宝栓也想遮着点掩着点。总比光天化日的整个山头都知道他稀里糊涂抢了个男人回来睡觉来的好。
这么打算着,他就要吩咐刘炮去安排,可没想到沈延生会临时变卦。
接连喝了两口热茶,这位白净的小少爷强忍着屁股里的疼痛说:“我不走了。”
赵宝栓一听大惊失色:“怎么着,你不走是真要留下来给我当老婆?”
沈延生脸一红,满目怒色:“谁要跟你……”极度尴尬的动了动腿,他别过脸继续说:“走不动!”
刘炮在边上心领神会,干笑两声对自家老大说:“大哥,昨天那酒喝坏了。”
赵宝栓:“马二墩!还不给人找点药膏去!”
“哎!”憋着一肚子笑,马二墩应的比啥都快,飞眼瞭刘炮,他腿脚利索的窜出去。
前脚走,刘炮后脚也提屁股走人,光剩下赵宝栓和沈延生。
沈延生折腾一整晚,早上起来也没吃东西,到这时候就肚子饿,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跟人要东西吃,就听赵宝栓扭扭捏捏的问他:“……你,你叫什么名字?”
沈延生张了嘴没出声,倒是肚子先叫起来,“咕噜咕噜”连续的响,最后才说:“馒头。”
赵宝栓:“啊?”
沈延生说:“我饿了,要吃馒头。”
赵宝栓默了默,蒙头出去。
转眼间,偌大的前厅光剩下沈延生一个。
他摸摸肚子仰仰头,屁股里火辣辣的痛激得他不敢动弹。不过痛归痛,好歹性命还在。
兴许,那姆妈给的肚兜还真有点避邪镇灾的作用,看吧,这不是又躲过一劫?
4第四章
沈延生在山上住了些日子,起初确实是因为行动不便,可时间一长,竟是渐渐的不想走了。他身上又没钱,下去也没个好。钱不是万能,可没有钱一定会万万不能,琢磨着怎么开口讹上一笔,他又觉得这有点卖屁股的嫌疑。
春风一度,他跟赵宝栓两边都不是自愿的,但眼下木已成舟,这桩子事情就像颗肉中刺,不痛不痒的扎在俩人中间,扯一下动一下,怎么也抹不过去。如果直接开口跟人要钱,依照赵宝栓的性子,肯定不会拒绝,但是沈延生过不去自己这一关。他又不是相公堂子明码标价的,受不起这份侮辱。
鸠占鹊巢的占住赵宝栓的屋子,他逍遥自在衣食无忧的过回老日子里,对于下山这件事情是绝口不提。
而另一方面,赵宝栓自觉有愧于他,再加上对面万长河最近动作频频,所以他这一段日子也不怎么露面。
不过他不来,总有人来——比如刘炮。
刘炮每次去见这位假夫人都带着新鲜玩意儿,好像沈延生真是个需要人讨欢心的女人。隔三差五,不是糕饼就是零食,以至于每次见他,沈延生都要盯住他怀里袖里,因他总能摸出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来,给他解馋去乏。
这天也是,刚过午饭,刘炮又准时出现了。不过他最近有心事,叼着烟嘴进了赵宝栓的屋,往炕桌旁一坐,他满腹惆怅的长时间静默。
沈延生胳膊底下垫了个枕头,侧躺在炕上摆弄那几个鹅卵石。一会儿排成十字,一会儿排成平行,边玩边用期许的目光打量刘炮。可他的愿望落空了,刘炮专心致志的对付着嘴里的关东烟,吸一口吐两声,竟像忘了还有他在一样。
沈延生不满,“啪”的一声响,朝刘炮丢了个石子。
“走远点,味道熏人。”
自顾自的发起牢骚,他脸皮厚到一定程度,几乎把自己当成这屋子的主人来对待。
刘炮一踉跄,没在意。
最起初,他对这位从天而降并且赖着不肯走的客人没有好意,每天来报道,其实就是为了监视对方的言行——怕他是万长河那边过来的奸细。
可连续几天观察下来,他又觉着就算沈延生是万长河的人,那也不能千算万算的算得如此精巧。再加上这小白脸成天的只知道吃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晒晒太阳散散步,几乎都不出这个院门,更不要说刺探情报——没有奸细是这么当的!
如此,每天来赵宝栓屋里报道,似乎还成了一种享受——沈延生有副好皮相,连续几天好吃好喝的供过来,愈发显得他白里透红精致细巧,漂亮得像个小瓷人。
赵宝栓睡过沈延生,那是阴差阳错迫不得已,如今刘炮也想睡,因为他裤腰带子松,管不住裆里的二两肉,见着个漂亮的就想骑。
此时抬眼看了看沈延生,他“啪嗒啪嗒”咂了咂烟嘴说:“你什么时候走?”
沈延生不理他,翻身过去对着半开的窗格,只把个屁股露给刘炮。他穿的裤子窄小,身子一拧就贴得越发紧密,神不知鬼不觉的勒出一道细缝,两片屁股滚圆结实的从布料底下绷出来,翘乎乎的突着。
“这可真特么是口好屁股。”刘炮想,想着看着,心里痒痒,心痒连着手也开始犯贱,他递出烟杆子,去挑沈延生的衣摆。
可还没等他沾上去,沈延生忽然一骨碌从炕上翻了起来,盘腿坐到炕桌边。
“我不走了”他说。
“什么?”刘炮还伸着手,一时尴尬的不好收回。他微微侧头扫过沈延生的腰臀,讪笑着低声问道,“你真要留下来给我们大哥做老婆?”
沈延生一推炕桌:“你有这兴致不会自己去?”
刘炮说:“我不行,我得当捅人的那个。”说着,他又心生狭促,半玩笑似的说,“我说你,该不是被干出瘾了吧?我听说这事儿,只要是上了身就下不来。再说,咱家赵哥那分量,可够你痛快的……”
沈延生不说话,光用黑漆漆的眼珠盯住他。然后在刘炮满面的淫笑中光脚跳下地去。挨个摸那几把椅子,他挑上把趁手的,抡起来就往刘炮这儿招呼。
只看一道黑影当头劈下,刘炮反应灵敏,及时的侧身一闪,就听哐啷一声,炕桌在他眼前碎了个四分五裂。
双目圆睁,刘炮嘴里的烟嘴也掉了。
亏得他身手好啊,不然碰上这携风的大暗器,骨头再硬也不经打!
一下不中,沈延生不含糊,拉回椅子还要接着抽,这时候听刘炮大吼了一句:“你说你留下来干啥?!正经的!”
沈延生把椅子杵到炕沿上,说道:“你们干啥我干啥?”
刘炮直拿余光瞟那两条挨着自己的腿凳子,正对了沈延生说:“我们可不干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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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宝栓亲自下山跑了两趟,他这几天是被一桩烟土买卖给绊住了。
罗云镇里新起了家烟馆,馆子主人就是镇长的女婿。要说大烟这东西寸缕寸金的,只要顺利弄进镇,那便是一笔流水财,捞都捞不尽。
本来镇长家女婿开烟馆,这生意就不地道,可人家在这片做惯了霸王,管你门斜不斜,道歪不歪,总归都是生财之道。
为了保那批烟土,镇长特地派出罗云镇的保安队随行。一来是为了安全,二来对白家岙这帮乌合之众也是个警示,告诉他们这一亩三分地到底是跟谁姓。
消息一放出来,白堡坡同落雁岭上的两窝人全都磨刀霍霍的拉开了架势。
镇长带头贩运烟土,这是大不义,万长河肯定不会错过里面大捞一把的机会。而赵宝栓沉寂许久,对于这笔生意同样觊觎。
土匪说的好听点,还讲究个“义”字,但要想平白无故想揽起几百号人,谈何容易。
起码你得有钱有枪,养得起,装得起。
赵宝栓想得明白,这趟生意,他志在必得。
这天上午,他就把手下几个师爷相当的人物齐聚到了自己屋里。沈延生是外人,被他赶出去遛弯了,可也不是单放出去,有瞎眼跟着他。
临出门,沈延生很是鄙夷得看了看那两个毛毛糙糙的臭皮匠,这其中就有肥着胆子调戏他的刘炮。
就这几个粗人凑到一起,难不成还能弄出什么锦囊妙计来?反正他是不信。
白堡坡这块山势较陡,前面看是茂密的树林子,背面却是无处下脚的悬崖峭壁。直上直下的山路没有正经台阶,沈延生随便走了一会儿,就觉得脚底下痛得厉害,半步也不愿动了。他挨着块水边的大石头坐下,一直跟在后面的瞎眼健步如飞的赶上来。
他在这里待得久,脚也熟,路也熟。看出沈延生吃这山路的苦,就笑嘻嘻的从后腰掏出个牛皮水袋递过去:“大嫂,你喝呗。”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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