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英哭出声,又把趴在地上的钱多多提过来,放在云昭的身边。
这一次钱多多一动都不敢动,甚至都不敢哭泣,只是一个劲的躺在云昭身边发抖。
云昭叹了口气,将被子盖在钱多多的身上,然后就盯着怔怔的看着房顶。
不一会,云娘来了,她看起来比昔日更加的威棱四射,高高的发髻上插这两支金步摇,白皙的额头上隐现淡青色的血管。只是目光中的焦灼之色,在看到云昭的眼睛之后,一瞬间就消失了。
抬手摸摸云昭的额头道:“高热退了,以后不要这样,你的心不大,装不下那么多人,也容忍不了那么多事情,该处理的就处理,该杀就杀,大明人多,不见得少了谁就运转不了。”
云昭笑道:“母亲说的是。”
云娘又看看云昭身边鼓起来的被子道:“皇帝就没有宠爱一个女人往一辈子上宠爱的,宠溺的太过,祸患就出来了。”
云昭笑道:“这一点上,孩儿这个皇帝就是一个昏君,母亲不必苛责多多。”
云娘点点头道:“很好,既然你醒过来了,为娘也就放心了,在菩萨面前许下了一千遍的经文,菩萨既然显灵了,我也该回去酬谢菩萨。”
云娘再认真看了儿子一眼,俯身抱住了他,将自己冰凉的脸贴在儿子脸上,云昭能感到自己的脸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母亲的泪水,还是自己的泪水。
目送母亲离开,云昭看了一眼被子,被子里的钱多多已经不再哆嗦了,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云彰,云显进来了,看的出来,云彰在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但是云显早就嚎叫着扑在云昭的身上,眼泪鼻涕糊在父亲的脸上,还搬着父亲的脸,确认父亲真的醒过来了,又继续嚎啕大哭,搂着云昭的脖子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撒手。
云昭分处一只手臂轻轻拍着云显的后背,瞅着云彰道:“为什么没有监国?”
云彰流着眼泪道:“祖母不许。”
云昭道:“上皇有危,皇子监国乃是你的第一要务,怎可因为祖母阻挠就作罢?”
云彰道:“孩儿跟祖母一样,相信爹爹一定会醒过来。”
云昭探出手擦掉长子脸上的泪水,在他的脸上拍了拍道:“早点长大,好承担重任。”
云彰点点头道:“孩儿知晓。”
云昭无声的笑了一下,指着门口对云彰道:“你现在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现在可以放心的去了。”
云彰趴在地上给父亲磕了头,再看看父亲,就决然的向外走了。
云昭捧着云显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轻声道:“你兄长要成储君了。”
云显用力的摇摇头道:“我只要爹爹,不要皇位。”
云昭在云显的额头上亲吻一下道:“也是,你的位置才是最好的。”
云显犹豫一下道:“爹爹,你莫要怪母亲好吗,这些天她吓坏了,自己抽自己耳光,还守在您的床边,怀里还有一把刀子,跟我说,您要是去了,她一刻都等不及,还要我照顾好妹妹……”
听云显絮絮叨叨的说钱多多的事情,轻叹一声道:“说到底是你爹爹的心理不够强大。去吧,照顾好妹妹,她年纪小。”
云显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张绣在外边等候,知道父亲这时候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用袖子搽干净了父亲脸上的泪水跟鼻涕,就恋恋不舍得走了。
云显走了,云昭就活动一下微微有些麻木的双手,对直愣愣的看着他的云春道:“让张绣进来。”
云春才答应一声,嘴巴就瘪了,想要大声哭又不敢,匆忙去外边喊人去了。
张绣进来之后,先是深深地看了云昭一眼,然后又是深深一礼轻声道:“天下之患,最难以解决的,莫过于表面平静无事,实际上却存在着难以预料的隐患。”
云昭笑道:“这句话出自苏轼《晁错论》,原文为——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
张绣拱手道:“如此,微臣告退。”
云昭道:“去吧。”
张绣道:“微臣知晓该如何做。”
张绣离开后云昭就低头看看藏在肋下的钱多多,发现她已经醒来了,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云昭探手从钱多多的怀里掏出一柄连鞘匕首,随手丢给云花。
钱多多把脑袋又缩回云昭的肋下,不愿意在露头。
“一会张国柱,韩陵山他们会来,你就这样藏着?”
钱多多用力的摇摇头道:“现在很多人都想杀我。”
云昭道:“他们与你是同谋。”
“他们要杀人灭口。”
“是你想多了。”
“夫君,要杀,也只能是你杀我。”
“我杀你做什么。快快出去。”
“不,我不出去,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
很明显,云昭活过来了,钱多多也就活过来了,她知道丈夫不会杀她,她更清楚地知道丈夫把这个家看的要比江山还要重一些。
丈夫才是她生活的支撑点,只要丈夫还在,她就能继续活的有声有色。
见朝廷重臣,云昭自然不能躺在床上,虽然此时他浑身乏力,手脚僵硬,他还是坚持让云春,云花给他换好了衣衫,坐在前厅喝了一杯热茶之后,身体便舒适了好多。
几天不见张国柱,他的鬓角的白发已经有了蔓延之势,而韩陵山则长了满脸的胡须,一双眼睛更是红彤彤的,如同两粒鬼火。
“天下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