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田县的商业气氛太浓重了,这不好。
人们不能赚到钱了就去狂吃烂喝,不能把赚到的钱都盖成房子,更不能全部丢到明月楼里去。
随着蓝田县的读书人越来越多,一些原本只有一个说书人的茶馆,慢慢的也就有了一些小戏,听说明月楼里已经开始炮制江南大型戏文了。
关中的军队将所有的贼寇,官兵,建奴统统隔绝在关外,继而造就了关内民生平复,日渐繁荣的场面。
这里面有云昭的功劳,更多的却是关中百姓自己的努力,才造就了今日强大的关中。
这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代表着大明皇权在西北之地彻底的衰落了,很多睿智的读书人认为,不出十年,关中必定会从大明分割出去,另立山头,就像昔日的西夏,大理一般……或许更加的严重。
历朝历代都一样,每到国破家亡之时,必定会有无数有识之士,为这个即将陨落的王朝奔走呼号。
他们认定蓝田县是一个远比李洪基,张秉忠之流更加危险的存在。
再金瓯无缺这个问题上,他们固执的如同一头头驴子。
云昭没有反驳,玉山书院也没有反驳,反正听这些话的人大多是读书人,而读书人就不能来到蓝田县,只要来了,基本上就属于有来无回。
不是蓝田县把这些人全部都五马分尸了,而是在这里求学,研究学问太舒服了。
你想要的书籍这里应有尽有,一部完整的《永乐大典》里四万万文字就足够一个读书人研究几辈子的。
你想要的安静生活这里有,不用担心官府拉你去当粮长,也不用担心匪徒把你家的孩子绑走问你要钱,更不用担心自己研究学问会造成坐吃山空的场面,只要你的研究方向是有价值的,一般都会有补贴。
云昭咬着牙耗费一百六十万两白银堆起来的玉山书院此时,才彰显出了他无与伦比的黄金色光芒。
学问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有产出,仅仅是一项玻璃生意,就足够玉山书院维持自己日常的用度了。
加上玉山书院还跟云氏学习,不断地扶持一些看起来很新的商业门类,比如医药研究,虽然眼前看收益不大,如果从长远看,他们的收益将是惊人的。
六月到来的时候,蓝田县的夏收已经进行了将近一半。
平原上的麦子每过一天,就有大片大片的麦子发黄,成熟。
前些年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蓝田县需要总动员大家一起去田地里收割麦子。
现在,不用了,随着流民不断地涌进关中,那些有高附加值工作的人就不愿意丢下手头的活计去割麦子了。
这种算计,或者偷懒的行为会传染,于是,就有更多的人不愿意下地割麦子了。
所以,关中平原上就满是光着脊背的临时麦客们,在为关中人收割粮食,他们的效率更高。
蓝田县的农业人口已经换了三茬,第一茬是原住民,在蓝田县开始最初的商业活动的时候,他们放下了锄头,将自己的田地佃租给那些没有地的流民。
当蓝田县开始向外拓展的时候,关中就有了更多的生意机会,于是,这一批完成原始积累的人也开始投入到商业活动中,把手里的地再佃租给新来的流民。
当蓝田县因为完善了各种社会架构之后,就有无数的官府部门需要招收大量的人手进来为民服务,于是,关中原住民们就挑选了自家最优秀的子弟进入官府服务部门,完成了自己身份的过渡。
阶级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产物,只要构建出一个可上,可下的机制,他就能自我运转。
云昭给蓝田县制定了两条阶级上下的渠道以及一条监督渠道——一为玉山书院,二为军队,三为法兽!
如今的蓝田县已经发出了明显的信号——只有毕业于玉山书院的学子才能担任官吏,而玉山书院的大门对所有人都是敞开的。
只要你是大明人,哪怕不在蓝田县,不在关中,哪怕你是贼寇,罪官之子,之女,哪怕你身无分文,哪怕你的身世有多么的奇怪,只要能考进玉山书院,那么,从此后你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玉山学子。
其二,便是军队,凤凰山大营从来就不是一个兵营,准确的说,他是蓝田军人的培育基地,这里同样不问个人的出身,不问你有没有钱,只问你是不是大明人。
只要你是大明人,那么,你就获得了进入凤凰山大营的第一条件。
剩余的,只跟你个人的素质有关,只要进了凤凰山大营,不论你有多么屈辱的过去,你的人生也将翻开新的一页。
雄伟高大的獬豸坐像已经安置在了玉山最高处,瞪着一双巨大的眼睛,顶着一只锐利的独角,俯视着苍茫大地,似乎要吞噬人间所有的不平事。
红日从他的身后出现的时候,两丈高的獬豸坐像显得无比的高大,它本身就是玉山上一块巨大的天然岩石,与玉山连成一体,牢不可摧。
关中的阶级已经构成,一个超稳定结构的社会体系雏形已经展现。
而纵观历史,大多数的王朝只有在王朝第二代的时候才能构建出这种规模的社会结构。
此时的蓝田县被称为国,并无不妥。
钱多多与冯英一人顶着一方蓝色碎花方帕挎着一个精致的竹篮从外面走进来,她们去家中的田地里捡拾麦穗去了。
这个矫揉造作的习惯是李世民的老婆长孙皇后立下来的规矩。
教育的对象可不仅仅是历朝历代的皇后,更是所有家庭的女主人必须遵循的一项礼仪。
既然是礼仪了,就不要指望有多少实际效果。
从钱多多的篮子里就能看出来,里面的麦穗恐怕还不够家里那两只老不死的大白鹅吃一顿的。
冯英那里也好不到那里去,麦穗没有多少,却多了两只用麦秸编织的蝈蝈笼子,每一个笼子里都装着一只肥硕的大蝈蝈,正在那里亡命的叫唤。
云春,云花一人手里举着一把伞,手里有伞,她们两个却被关中六月里的毒日头给晒得如同焦炭一般,明显把伞拿去给钱多多跟冯英遮阳了。
这本该是钱多多一个人的奢靡习惯,如今也沾染了冯英。
云昭正在用勺子刮甜的跟蜜一般的大黄杏喂给两个儿子吃。
树荫下的父子三人显得极为温馨,两个小的张大了嘴巴等父亲喂杏子浆,父亲却忙着一勺子一勺子往自己嘴里塞,不是云昭不给儿子吃,而是小孩子吃多了杏子不好。
“哟,大爷今天也有空来照料儿子了?”
钱多多抓起两个最大的杏子给了冯英一个,自己狠狠地啃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