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穿过交泰殿,才走到坤宁宫,就忽然停下了脚步,指着墙头上一簇在月光下招摇的狗尾巴草道:“拔下来。”
话音刚落,就有宦官纵身跃上城墙,小心的拔下那一簇狗尾巴草恭敬地献给皇帝。
朱由检握着一把狗尾巴草走进了坤宁宫。
才走进坤宁宫,就看见跪了一地的宫娥跟宦官,周皇后站在一盏灯笼下面,笑吟吟的看着他。
见皇后要施礼,朱由检烦躁的摆摆手道:“你不累吗?”
说完就径直走进了内宫,周皇后一个人跟了过来,至于宫娥,宦官一个个悄无声息的去干自己该干的事情了。
周皇后早早就看见皇帝手里的那束狗尾巴草,虽然感到奇怪,却没有问,伺候皇帝脱掉鞋子上了软塌,端过来一碗茶水道:“官人,今天不用操持政务了?”
皇帝白了皇后一眼道:“我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了,你怎么还是官人,官人的称呼我?
这么些年也改不过来。”
周皇后笑道:“我们成亲的时候啊,我喊您王爷,你说王跟亡同音,后面加个爷字,是恨你不早死的话。
称呼你官人,您还说这个称呼好呢,怎么现在又不愿意了?”
朱由检打了一个哈欠瞅瞅桌子上的茶水道:“今晚不喝茶,喝了这东西睡不好。”
周皇后闻言,立刻命宫娥收拾床铺,说起来,他们夫妻已经很久没有同床共枕了。
想把皇帝手里的狗尾巴草拿掉,却被皇帝避开了,还没好气的将狗尾巴草拍在矮几上道:“这就是云昭!”
周皇后诧异的拿起那束狗尾巴草看了看疑惑的道:“臣妾听说云昭此人要嘛是治世之能臣,要嘛是盖世之奸雄,不论是哪一种都跟这束野草不搭界吧?
另外,大晚上的,您从那里弄到了这么一束杂草呢?”
朱由检冷哼一声道:“我们家的院墙上!”
说完之后见周皇后眨巴着大眼睛无知的看着他,就加重了语气道:“墙头草啊,却不随风倒。”
周皇后更加的疑惑。
朱由检就重新拿起那束狗尾巴草认真的对皇后道:“天下人都害怕我伸手要钱,连你父亲都是如此。
云昭不怕,时至今日,只有他在认真的且毫无怨言的在满足我的所有的要求。
可是,他又是一个桀骜不驯的,杨嗣昌得罪了他,他居然敢在白日就派甲士杀进杨嗣昌的家里,把人家杀的人头滚滚。
事后,就给朕上了一道请罪折子,说什么御下无方!愿意辞去官职待参。
朕准了他的折子,允许他辞官,他也不错,将大印悬挂在县衙大堂上走了……结果呢?一年中去了六个县令,六个全部悬梁自尽。
别的县令或许会自杀,可是梁一文这个人如何会自杀呢?当初他为了求这个位置,可是连家产都变卖了,还把妹子老婆都献出去,这才求来的职位。
如果不能从富庶的蓝田县捞够本,他怎么会善罢甘休?
可是呢,御史去查问县令自杀的事情,蓝田县却上下一词的说,这些县令就是自己上吊的,没人逼迫……皇后,你信吗?”
周皇后掩嘴笑道:“你借用云昭之手,除掉了五个想要除掉的人,这事您跟妾身说过。”
朱由检懒洋洋的将腿放在矮几上有些得意的道:“你说错了,是八个,还有两个御史,一个管事太监。
现在朝堂上安静了许多,谁都知晓,再有忤逆朕的人,朕就会派他去蓝田县为官,别忘了,蓝田县正印大堂还空悬无人!”
朱由检得意的说了一会话,很快情绪就变得低落起来。
“蓝田县把朕伺候的很舒服……可是,朕最终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朕可能承受不起。
皇后,朕真的很想除掉云昭……可是……唉……饮鸩止渴吧!”
周皇后见皇帝情绪低落,就坐到他身边握着皇帝的手道:“夜深了,该安歇了。”
回到寝宫,周皇后打散皇帝的发髻,拔掉几根白发放在朱由检手中,朱由检低头看着白发低声道:“云昭能把一个破败的关中经营的富足安康,朕为什么就不能把整个大明安顿好呢?
皇后,朕不服啊!”
周皇后悲悯的抱住了丈夫,将下颚放在丈夫的头顶上低声安慰,他们的身影印在窗棂上,甜蜜无限。
站在门外的王承恩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笑意,看来皇后跟陛下这么多年了,情感甚笃!
云昭站在自家硕大的庭院里瞅着站在门口的冯英在微笑,对于攀在他背上用力撕咬的钱多多不管不顾,反正她不可能弄死自己,就随她去了。
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冯英自然不会多事,被云昭满含侵略性的眼神看的老大不自在,一张俏脸微红,于是,钱多多就撕咬的更加厉害了。
背着钱多多回到书房,当徐五想面无表情的进来的时候,钱多多正在帮云昭研墨。
至于云昭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钱多多是顾不了的。
“什么事?”云昭轻咳一声问道。
“复社顾炎武,黄宗羲求见。”
云昭摇摇头道:“我成亲之前谁都不见。”
徐五想道:“顾炎武,黄宗羲都是县尊夹袋里的重要人物,不见不好吧?”
云昭摇摇头道:“现在谁都没有多多重要。”
钱多多决定不装了,放下墨条道:“既然很重要,你还是去见见的好。”
云昭笑着对徐五想道:“既然多多说了,我们就见一见?”
徐五想笑道:“那就定在后天下午,特意给你腾出一个半时辰的空闲,你们应该有的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