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这才抱拳施礼之后,匆匆的走进了大帐。
既然出了大帐,多铎就不愿意再进去,自己的亲兄长其实是一个非常无趣的人。
喜欢博尔济吉特氏,直言从老八黄台吉那里讨要过来就是了,以兄长立下的盖世功勋,这个要求不过份。
黄台吉也一定会让兄长如愿的,他偏偏不说,反而被黄台吉利用布木布泰这个女人牵绊着兄长,让他俯首贴耳的甘愿受黄台吉驱使。
“一个女人而已……”
多铎郁闷的叹息一声,就去找杜度喝酒,满军营里,也只有这个人比较和他的胃口。
卸掉铠甲的多尔衮换上了一袭青衫,如果不是因为秃着脑壳,倒也算得上有几分姿色。
范文程进来之后,便恭敬地跪在地上不起来。
多尔衮叹息一声道:“苦了你了。”
范文程磕头如捣蒜一般道:“奴才不苦,我大清铁骑不能横扫草原,不能大破归化城,奴才心如油煎。”
多尔衮摇摇头道:“看了你整理的军报,攻破归化城是一桩不可能的事情。
归化城从建设之初,就是为了打持久战做好了准备,我们没有提早识破云昭的奸谋,以至于让他坐大。”
范文程继续叩头道:“奴才有罪。”
多尔衮摆摆手道:“过去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如果细细论罪,可以直达天听!”
范文程听了这话,不由得浑身颤抖,不敢搭话。
“你见过云昭吗?”
范文程摇头道:“奴才没有见过这个恶贼。”
“想见见他吗?”
范文程摇头道:“奴才只要见到此人,就会立刻没命。”
“为何?”多尔衮笑吟吟的看着范文程。
“张家口一座城池里的人口,尽数被杀的干干净净,城里有很多人其实愿意投降,愿意为他所用,他可以有很多种有利于他的选择,可是,他最后选择了屠城,由此可见,他恨奴才胜过恨大清。”
多尔衮点点头道:“你觉得归化城可以攻取吗?”
范文程长叹一声道:“归化城里积粮如山,甲士如云,墙高壕深,火器充足,奴才以为只可围困,不可攻取。”
“你是一个有见地的,我大清兵卒虽多,却不能白白的消耗在一座城池之下,归化城虽然重要,却没有重要到需要我大清动用举国之力来剿灭的地步。
范文程,你云昭一族,对此人有何看法?”
范文程拱手道:“启禀王爷,奴才这些日子以来,穷搜所有有与云昭有关的消息,研判一月以来有了一些心得。”
“说!”
“云昭此人被关中人誉为神人,八岁之时便表露出种种不凡,且以野猪精为号,此时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他自担任蓝田县县令之后,在短短两年之内,开沟渠,种新粮,灭匪患,定地租,起重典,平乡间恶绅,让蓝田县恢复旧貌不说,还大量的吸纳关中流民,使得民变纷纷的关中居然有了几分兴盛景象。
由此看来,云昭此人确实是有几分神奇之处。
就在奴婢以为只要蓝田县坐大,云昭此人必反之时,他却强行抑制住了自己的野心,兵,不出蓝田一县,将,不过关中门户,唯有蓝田县的界碑却在百姓手中流转,一日前进三里,两日前进十里,日积月累之下,蓝田县的疆界已经囊括大半个关中。
别人笑云昭做事小气,奴才却认为云昭此人野心勃勃,大军征伐过的土地,土地臣服,人心未必臣服。
云昭此人这些年来做的事情便是征服人心……可以预见,一旦云昭兵出关中,千里之地定然传檄可定。
此人眼光长远,非李洪基,张秉忠之流可比,奴才几次研判密报后发现,云昭有若干次机会可以彻底剿灭李洪基,张秉忠,他却拥兵旁观,奴才以为,李洪基,张秉忠只是他的马前卒。
一群为他扫清一统天下障碍的马前卒!
如今的大明,南北不和,皇族成大害,且有冗官,冗吏使得政令不通。苛捐杂税让百姓纷纷将田土投效于权贵门下。
贵人士绅坐享其成,而大明朝廷纳税无门,仅仅这些弊端,就让崇祯皇帝疲于奔命却毫无成效。
云昭就是看到了这些,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李洪基,张秉忠之流流窜荼蘼于残破的大明。
王爷,云昭在意大明,他在意的是大明的将来,而非现在,他在等大明彻底的残破,彻底的失去人心,也在等李洪基,张秉忠这些贼人打破大明现在的局面,他好在一张白纸上重新作画。
以上,就是奴婢这些日子以来的感悟,请王爷指正。”
多尔衮笑道:“你的言论已经让本王耳目一新,范文程,云昭果真有你说的那般强大?”
范文程拱手道:“奴才手中关于云昭的文书每多一份,奴才就对云昭的认知加深一层。
此时的蓝田县,不仅仅可以自己制造出全大明最好的火炮,最好的鸟铳,最好的钢铁,生产最多的粮食,他们还在关中玉山之上重开了大名鼎鼎的玉山书院。
此时的蓝田县对于大明来说,已经是一个国中之国!”
多尔衮背着手站在军帐口子上,瞅着眼前碧绿的草原轻声道:“难道说天不灭大明?”
范文程膝行两步靠近多尔衮道:“王爷,大明已经腐朽不堪,现如今就缺一股外力推动一下,只要力量用的正确,大明这座大厦就会轰然倒塌。
这个大明国——已经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多尔衮默不作声,挥手示意范文程离开,独自在大帐中沉默片刻,眼见天色暗了下来,就唤来了岳托对他道:“兵进桑干河!”
云昭坐在蓝田城高高的垛堞上,手里捏着一瓶葡萄酒,喝一口就骂一句人。
云杨,钱少少,云卷,高杰,徐五想,张国柱,常国玉,李定国,张国凤等人就坐在他身边,一起喝着酒看着即将落地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