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4节</h1>
李歧没有答话,只是握紧了剑柄以示戒备。
“我乃云梦泽李凌霄,”还是当父亲的率先开了口,“我儿羽渊遇袭,贼人夜逃出城,方圆百里唯有姑娘于这荒郊野岭孤身一人,李某不才,冒昧要请姑娘前往城中一趟,交与我儿师门长辈辨认。”
李歧向后退一步,这便是拒绝的意思了。
“那李某得罪了。”
话音未落,凌霄真人一出手便是一记捉云手,此乃云梦泽的招牌技能之一,走的便是飘忽不定的路子,让被捉的对象猝不及防,洛宓只觉得一只巨掌铺天盖地袭来,身后有几股风力将一人一剑往对面推去!
要被抓住了!
艰难抵挡着吸力的李歧咬了下牙,早先布下的白色符箓一齐升起,林间顿时鬼气森然,就连席卷四周的狂风也混上了阵阵阴气。
幽怨的抽噎声自地底飘出,无数干枯腐烂的手臂从坟包里破土而出,之后便是脑袋、躯干和腿……本该在地底长眠的尸骨竟从自己的坟墓里爬了出来!
腐朽的尸骨们你叠我、我盖你,在狂风之中组成了一道颤颤巍巍的白骨墙,挡在了李歧面前,而后者的脸庞几乎与白骨同色,以筑基之力去抵挡金丹修士的一击,实在是与以卵击石无异。
但他不得不做。
但凡让李凌霄看一眼他的脸,他都有可能活不过今夜。
夺天换命之术,既然能够颠倒黑白阴阳,自然有着不为人知的诡秘与霸道。自他与“李羽渊”互换命数,天机被邪术蒙蔽,相关联的所有人都被篡改了认知,除非二人再施法换回来,否则,一旦中途出了岔子,都只有双双毙命的这一结局。
李凌霄不能看到他的脸,因为他不能让他产生任何怀疑。
“黄符借天神,白符招鬼神……哼,歪门邪道!”
李歧暴露出的魔修身份让凌霄真人失去了耐性,摇摇欲坠的白骨墙在一声冷哼下被震成了齑粉。
只见男人一挥衣袍,少女便被击的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出,全部溅到了被她死死抱着的长剑上面。凌霄真人走到萎顿在地的女子面前,没拿竹笛的手再度抬起,对着她抓了过去。
而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李歧喷出的鲜血已经全部渗进了怀中长剑的锈迹之中。
“嗝。”
洛宓打了个饱嗝儿。
她知道,到她舒展舒展筋骨的时候了。
陡然出现的强烈心悸让凌霄真人的动作一顿,生死之间磨砺出的本能令他急忙后退,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艳丽的血花在空中绽开,男人一低头,就看到自己伸出的左手被一柄毫不起眼的破败长剑连剑带鞘整个刺了个穿透。
第20章
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洛宓咋嘛了一下嘴,属于凌霄真人的血肉挂在剑鞘上,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平心而论,金丹修士的血肉可比筑基修士香多了,可惜她是一把有节操有底线的魔剑,就算嘴馋也不能谁家的饭都吃。
然而李歧的心头血也好,凌霄真人的血肉也罢,对于胃口奇大、嘴巴奇刁的她而言都只是寡淡无味的稀米汤,连清粥小菜都算不上,就好像头顶洒下的月华,固然是能管饱,但是一点都不顶饿。
洛宓很清楚,情况对她和小魔尊几乎是一边倒的不利,可就算如此,她也不可能大发神威一下子就把敌人揍扁。
不是她不愿,而是她不能。
洛宓是仙器,她需要的是仙气,当年攒了几个纪元的仙气在恶龙相斗时消耗一空,后来有了羽渊这个大血包就再也没存过,导致现在捉襟见肘的窘困,可惜这正是凡间万万寻不到的东西。
洛宓是武器,她的威力必须经由使用者之手来展现,不然她也不会在碰到魔尊前被困在洛水河底几个纪元。
缺失了这两样,她就是一柄被存封在库房的无主之刃,纵然无损锋芒,但也没什么威胁。
兵器是不可能自己使用自己的,洛宓当年能在仙魔两界偷鸡摸狗,说白了背后也是魔尊在默默纵容,正是他通过契约源源不断的提供仙力,才成就了让人一听名字就头大的洛老魔。
然而,纵容她的魔尊回到了修为低微的年少时代,不仅如此,她还要帮着小魔尊跟自己的亲爹干架。
真是……刺激。
李歧不通剑术,修为仅到筑基,能伤凌霄真人不过是仗着神兵之利,但想要因此攻防互换,就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好在,他一开始的打算就不是这个。
被刺穿了手掌的凌霄真人被洛宓一阻,下意识的便又振了一下衣袖,强劲的风力再次出现,被岿然不动的洛宓分劈了两半,却将她身后的李歧又掀了四五个跟头,眨眼间就滴溜溜的滚出了十多丈。
距离一拉开,李凌霄便心道不好,硬生生的将淌血的左手从长剑上拔了上来,正要上前脚下却是一顿,这简简单单的一步,他竟然没有迈开。只见先前那面白骨墙化为的粉末和碎骨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李歧事前画出的圆圈,而男人上前捕捉李歧的动作,正好是迈进了这个圈中。
大意了!
凌霄真人抬手就要再次扬袖,然而为时已晚,化为圆圈的骨粉上已沁出了莹莹绿光,在这午夜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白骨留情阵,”男人抬头深深的看了地上的少女一眼,“你是炼魂宗的人?”
“炼魂宗……高琪。”
咬着牙回答了这个问题,躺在地上装死的粉衣姑娘在法阵生效时便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原本阻拦修士的长剑里跟着调转剑柄跟了上去,估计是嫌弃前者跑的慢,在快要追上的时候还会戳一戳主人的背,像是在催促她快点跑。
李凌霄再次试着抬步,双脚依然是纹丝不动,仔细观察的话,会看到他的双脚和双腿上此刻已布满密密麻麻的鬼手,这些虚幻的手掌从脚下的泥土里伸出,仿佛要将他拖入九幽。
男人的右手终于动了,他将翠绿的竹笛放到了嘴边,正待吹响却犹豫了一下,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表面上,他有方才的表现是因爱子受袭而怒不可遏,可实际上李羽渊只是昏迷,并未受伤,他此番追击不过是受紫金观所托,假借为爱子出气而捉拿凶嫌,后者在此事上实在不方便出面,以防被病垢“技不如人还大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