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昨日上午她未绣完的,只怪昨日天气太热,否则按计划昨天应该绣出来两条帕子的。
今天有两个陌生人在隔壁屋子里,还不知道好不好伺候。
怎么小老百姓的日子就这么难过呢?连个安生日子都没有。
黄姣刚拿起绣绷子,就听到有人在门口对她说话,“小娘子,早上可有饭食?”
黄姣皱了皱眉,瞅了一眼绣绷子,难道今早上的绣活又泡汤了?
两条帕子卖的钱可以买两斤肉!黄姣觉得影响她吃肉的两个人太讨厌了。
至少也该给她留下一顿红烧肉呀!
黄姣放下手里的绣绷子,开了门,门外站的男人此时显得比昨夜又高大几分,就那么站在外面,好象这里就是他自己的家一样,一点儿不见外。
黄姣在心里暗暗鄙视了一下这个男人,要饭倒要得熟练,你天生就是要饭的吧?
黄姣心里骂过人后,暗爽了一下,怕人家看出她揶揄的表情,低下头说道, “早上给两位公子留了饭,如果二位梳洗好了,我就叫刘妈妈给两位送到房里去。”
“另外,——可有能换洗的衣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黄姣再不愿意,此时也不敢说个“不”字,她轻声道:“我父亲倒是有几件薄衫,就是——”
黄姣抬头看了那个高大的男人一眼,又匆匆低了头,“就是尺寸上可能要小些。”
陆池看着黄姣,十四岁的黄姨娘倒是很有几分胆色。当年他胁迫她时,她就胆子不小,不但敢跟他唱反调,还敢言语上挖苦讽刺。
他若不是不稀罕和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计较,只怕她少不了要多受些苦头。
只是这一世她却变了。
她懂得迂回,懂得避锋芒了。这真的和前世的她太不一样了。
她表面对他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实际上在心里不知道骂了他多少遍了。
瞧那忽闪忽闪的眼睛,还有那撇来撇去的嘴角,打量他看不出她想什么吗?
只是这样的黄姨娘还是从前的黄姨娘吗?
陆池出于对黄姣这样的疑惑,将黄姣看得很仔细。
黄姣今早从上到下穿了一身淡碧色薄绢衣裙,梳着双丫髻,粉嫩的耳垂分别挂着一颗小珍珠耳坠,因她低垂着头,露出来了一段脖颈,雪白莹润,被衣服一衬,更显得如玉般光滑柔腻,饶是陆池上辈子与她颠鸾倒凤了几年,此时也被这一段雪白如玉的脖颈晃了一下神。
但也只是晃个神。
黄姣今年才十四岁。陆池上一世纳黄姣是在她及笄之后才纳的。此时她才这么小,陆池再爱色也不可能对个这么小的甚至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小姑娘伸手。
再说,陆池自认他还是很有些自控力的。
陆池看着黄姨娘,觉得她人还是那个人,但是骨子里的倔强却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多了几憨气。是什么原因改变了她?
陆池沉思时,眼睛还在盯着黄姣看。
黄姣不知道她在陆池的手心儿里打了个转。
她只是发现陆池在看她,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直到陆池收回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黄姣觉得陆池的目光变冷了,连同屋内的空气都好象被凝住了。
“我们不会打扰你们太久,待我朋友伤好一些就会走。还麻烦小娘子将我们的衣服清洗一下——别出院子洗。”说话的声音比他的目光还冷。
黄姣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么冷的男人,她的心有点儿不受控制地“砰砰”跳。
黄姣心想,心跳绝不是被他吓的,她真不怕他。一个还算正直的男人,除了女人太多这一缺点外,基本上还算是个好人吧。算吧?
黄姣一边转身往外走,一边在心里腹诽:你就是让我出去洗我也不敢去。你们的衣服一看就不是我爹的,即使不怕那几个寻你们的人看见,我也怕七婶八姑的看见造我的谣。我的名誉毁了,到时候我找谁哭去?
“等等!”
黄姣听话地站住了,慢吞吞地转过身。
陆池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碎银扔了过去,淡淡地道:“这点儿银子暂时抵这几天的饭食。”
黄姣连忙伸手接住。她看着眼前的碎银子,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扔还给他。
如果不要这点儿银子的话,这男人就相当于欠了她的情。可若是她收了的话,就有点儿象是银货两讫的意思。感情这男人是把她家当旅馆住了?
美的他!
黄姣想骂他呵碜,她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穿越加重生,想得她的伺候,才给这点儿银子,不觉得便宜了点儿?
“怎么,你嫌少?”陆池一眼就看出了黄姣的想法。
黄姣连忙含笑上前,“哪儿能呢?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我这是救了你们两条命呢。就冲神佛的意思,我这是赚功德了,哪能要您的这点儿银子呢?”
想用这么点儿银子就报答我救你们的恩德,也太便宜了些吧?你们两条命难道仅值这么点儿银子?还不够我吃两顿肉的呢。
黄姣瘪瘪着嘴,斜眼瞥了眼陆池。陆池面无表情。
她伸手将银子递了过去,还不忘再补充上一句,“公子放心,你们只管住,一会儿我去村里赊点子肉,鱼就算了,您朋友受着伤,吃鱼伤口不容易好。我们家里虽然条件不好,但保证饭食是干净的,等中午我叫妈妈多给你们做些好的补补。”
言语里一片讨好。但内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们家好穷的,你们两个大男人,又不是普通人,好意思拿那么点儿银子来打发她?
陆池倒想大方一回,可如今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怀里羞涩得紧。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黄姣,不置一词,根本就不接银子,扭头就回了刘妈妈屋。
黄姣拿着碎银,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