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红旗撤退后,后金在几个方向的进攻都相继停止了。正如李岩所料,他们一切行动都是围绕着南门作文章的,现在南门抢不下来,他们继续拼杀也就失去了意义,干脆先鸣金收兵,再寻找战机。打仗嘛,也就这么回事,必须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机会来了就一定要作好准备,哪怕白忙活一场也不要紧,但一旦丧失了战机就必须果断撤退,一味硬拼死磕,用士兵的血肉去填敌军的防线,那是庸将,士卒不会亲附的。
这场恶仗来得突然,停止得也突然,明军还没有从疯狂厮杀中回过神来,后金大军便已经撤退了,攻得坚决,退得也果断,不给明军任何机会。明军望着满地死尸,愣了好久,突然高举手中布满缺口糊满鲜血的兵器,发出一阵阵欢呼。这欢呼让撤退的后金将士面色很难看,志在必得的一次行动居然让明军硬碰硬的打了回来,这是他们无法接受的。如果盟军是靠什么陷阱、诡计击退他们的,他们倒还能接受,问题在于,明军全靠一腔血勇将他们顶了回去,重装步兵像铜墙铁壁一样压过来,巨斧如山如墙的劈落,一斧之下血肉横飞,这等恐怖至极的情景让每一个幸存者都不寒而栗!莽古尔泰一把拉住岳托,有些抱怨的问:“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拿下南门?”
杜度也跑了过来,很不高兴的说:“我们可是拼上了好几百条人命的,就因为你们没有拿下南门,这么多精锐都白死了!”
阿巴泰拧着眉头问:“岳托,怎么搞的?”
看得出几位旗主都对岳托的表现相当不满,这次行动是岳托一手策划的,正蓝旗、镶蓝旗、镶白旗都无条件配合镶红旗,打得这么坚决,攻得这么狠,已经成功的吸引了明军的主力,而且明军奸细也成功的骗开了城门,可以说是万事俱备了,可岳托仍然没有拿下南门,大家都有点难以接受。
岳托的面色比所有人都要难看,一言不发,回到中军帐中一屁股坐下,用马鞭把桌面敲得砰砰响:“拿酒来!”
几名包衣奴才大气也不敢透,战战兢兢的端来酒给岳托斟上。岳托一连喝了三大碗,喝到第四碗的时候停了下来,品了品酒,拧着眉头问:“这是什么酒?”
包衣奴才说:“回主子的话,是土豆酒。”
岳托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土豆酒?”
那奴才小心的补充:“南阳产的……”
“南阳……”岳托眸中喷出一股怒火,劈手将酒碗掷向那包前奴才,砸得他血流满面,怒吼:“谁让你拿这种酒过来的?来人,把这个废物拉出去砍了!”
那奴才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拼命叩头,连声叫:“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主子饶命啊!”
岳托一脸厌恶的说:“拖下去!”
两名戈什哈如狼似虎的扑上来,把这名倒霉的包衣奴才给拖了下去。
几位贝勒对视一眼,都感到事情不同寻常。不同于冲动鲁莽的豪格,岳托一直以冷静、谨慎著称,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暴躁了。岳托也知道自己失态了,他用手揉着额头,深深呼吸,强行压下内心的烦躁,缓缓说:“舞阳军来了!”
几位贝勒不约而同的跳了起来:“什么!?”
岳托说:“我全力攻打南门,眼看就要得手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舞阳军的重装步兵杀了出来,一堵墙似的堵死了去路,迫使我军只能撤退……率领这些重装步兵的,正是杨梦龙,他那张娃娃脸,烧成灰我都认得!”
阿巴泰骇然:“你的意思是,这些重装步兵是舞阳军的?”
岳托冷笑:“除了舞阳军,明国还有哪支部队有这个能力供养这么多重装步兵?他们仅仅是用来填补城门突破口的重装步兵就多达两百人,到底还有多少人没有出动就不得而知了。”
阿巴泰、杜度、莽古尔泰等人对视一眼,回想一下重装步兵五十人一队冲上城墙抡起巨斧将登城的后金甲士连人带甲一并劈开,甚至劈手抓住从城墙上扔下来的情景,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这些怪物太可怕了,后金一向以强弓怒马著称,结果在面对这些钢铁怪物的时候,他们手中的弓顶到十米以内都射不穿重装步兵的头盔和胸甲,至于重剑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砍上去顶多在重装步兵的胸罩上留下一道白印而已,那些重装步兵却可以一斧将他们由头至腚的劈开!大凌河之战,杨梦龙和皇太极双双坠马昏迷,王铁锤带着重装步兵反复冲杀十余阵,用巨斧在后金甲士中间野蛮地犁出一条条血胡同,兵锋所向血肉横飞,那情景后金至今记忆犹新,都不大愿意再去跟舞阳军打这样一场硬仗了,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他们才旅顺发动攻势没多久,杨梦龙就领兵杀到了,等待他们的将又是一场血液战!
莽古尔泰咕哝:“如果是舞阳军,那这仗可就不好打了……娘的,别的先不说,光是那些重装步兵就够呛,整个人跟座铁塔似的,刀枪不入,箭射不穿……”
岳托愤然说:“他们的铠甲比我们的还好!我的白甲兵披甲两重甚至三重,仍然被他们的强弩一箭贯胸,而他们的重装步兵只披了一重甲,我们的重箭就怎么也射不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