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带领骑兵,朝着河洛新军直冲过去,无数只马蹄卷起漫天烟尘,大地像被无数只有力的鼓槌狠命擂击的大鼓一样轰隆隆的震响,声势骇人。
然而,一排弩箭激射而来,锋线上的骑兵连人带马滚作一团,几乎被一扫而空。河洛新军这次是在骑兵离他们还有一百二十步之遥就开始漫射,在这个距离,初速极快的弩箭仍然给叛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他们的皮甲和棉甲一箭就穿,根本无法抵挡。河洛新军中占绝大多数的新兵面对潮水般汹涌而来的骑兵,同样面色微微发白,他们也是肉眼凡胎,人生爹妈养的,怎么可能不怕?但严酷的军纪和强烈的荣誉感压倒了对死亡的恐惧,每个人都很清楚,如果他们当逃兵,马上就会被宪兵就地处决,亲人也会因此而蒙羞,甚至会被赶出南阳,这远比战死还要可怕!但如果他们战死在战场上,家人不仅会得到一笔一辈子都不见得能攒到的抚恤金,还会得到十几亩良田,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投来尊敬、羡慕的目光,白痴都知道应该怎么选!因此,面对千军万马集团冲锋所带来的可怕压力,一向沉默寡言的陕西冷娃越发的沉默,一言不发,只是以最快的速度上弦,装箭,射击,箭雨一排接着一排倾泄而出。
薛思明大声问杨梦龙:“是否让枪骑兵出击?”
杨梦龙把目光投向戚虎。
戚虎摇头:“不用,步兵抵挡得住!”
杨梦龙马上说:“不用,步兵抵挡得住!”说完一踢马腹,往后退。
戚虎一把将他揪住:“上哪去?”
杨梦龙嬉皮笑脸:“我……我到枪骑兵那边看看!”
戚虎面无表情:“不用了,枪骑兵那边有钟宁和曹峻看着,时机成熟后给他们发出击信号就行了!”
杨梦龙说:“我总得过去看看才放心得下……”
戚虎说:“你是一军统帅,得学会指挥全军作战,那种斩将夺旗的事情,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王锐,看好他,要是再让他跑去带领枪骑兵冲锋陷阵,我要你脑袋!”
王锐大声应:“遵命!”斜眼看着杨梦龙,意思是大人你别让我难做。
杨梦龙叹了一口气,这个老头子盯得这么紧,看样子是没办法去过一把冲锋陷阵的瘾啦!他当然有办法甩开王锐溜到枪骑兵那边去,问题是戚虎放出狠话了,如果王锐没有看住他,就砍王锐的脑袋,说到做到!他可不敢拿王锐的脑袋开玩笑!
这时,嘭嘭嘭————又是那种大鞭炮在铁桶里炸开一样怪异的声响,十几个炸药包被发射药爆炸的冲击波给抛了出去,落入叛军骑兵中间……叛骑兵实在太多了,都不用瞄了,闭着眼发射都能打中。只听到一声声似乎要将人的毛孔都给生生震裂开来的爆炸巨响,一团团桔红的火冲腾冲而起,很多叛军连人带马被掀起半空,更不知道有多少精锐铁骑在毁灭性的大爆炸中倒地哀号,恐怖之极。河洛新军血脉贲张,发出狂嗥:“大风!大风!大风”高亢的嗥叫声中,射士顶着飞蝗般射来的利箭,三排强弩同时发射,接着,三百火枪手上前,三百支擎电铳端平,粗大的枪管一顿一顿的转动,喷射出一道道一只多长的膛焰,河洛新军的方阵前沿顷刻之间便被浓烟火光笼罩枪声爆米花似的响起,完全分不清点数,尖头凹底铅弹密得叫人睁不开眼。冲锋的叛军骑兵已经忍受了整整五轮强弩射击,死伤累累,好不容易接近到距离河洛新军三四十步处,又遭到三排强弩齐射,几乎是一堆堆的倒下,当密集得分不清点数的枪声响起时,侥幸没有中招的叛军打心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天哪,还有完没完了!”这仗打得太憋屈了,从一开始他们就让河洛新军的远程攻击火力压着打,炮兵被没良心炮轰得灵魂出窍,步兵被河洛新军的射士射得叫苦连天,现在换骑兵上,还是被强弩和火枪打得人仰马翻!见鬼了,什么时候步兵变得这么难对付了!
好像是只过了十几秒钟,又像是足足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那密集得可怕的枪声终于停止了。白茫茫的硝烟中,几匹浑身是血的战马驮着同样浑身是血、身上还插着几支弩箭的骑兵悲嘶着撞入河洛新军的阵列。马上,无数支四米长、尾端钉入地面的长枪毫不留情的将战马刺成了筛子,被刺中的战马发了狂似的向前扑,将枪杆压成了弓形……按以往的经验,这些长枪肯定会被发狂的战马扭断,长枪兵会被战马撞死或者压死。但是,这一幕并没有出现,那些长枪虽然被压成了弓形,却并没有折断,就这样将战马死死的顶住,使之成为一面肉盾!
噗噗噗噗————
整道战线上,枪刃入肉的的闷响不绝于耳,试图依靠战马冲刺的速度撞开枪阵,然后肆意砍杀的叛军骑兵纷纷被穿成了肉串。让叛军大跌眼镜的是,他们的战马没能像以前那样将长枪的枪杆撞断,反倒被长枪穿着架在那里,成为河洛新军的肉盾!孔有德亲眼看到,很多枪杆都绷成弓形了,可就是不断!
见鬼了,这枪杆是用什么木材做的,居然如此坚韧!
孔有德同志弄错了,河洛新军现在装备的长枪枪杆不是用木材做的!大凌河之战,河洛新军以步拒骑,让后金死伤无数,但是自己伤亡同样极其惨重,他们的长枪枪杆太长了,往往刺穿战马之后马上被发狂的战马扭断,然后长枪兵被战马撞死、压死或者踩伤。回到南阳后,杨梦龙让大家开动脑筋,把枪杆做得坚韧一些,不能再如此脆弱了,工匠们拿出来的改进方法就是不再用木材做枪杆,而是以一根比小指略细、弹性十足的钢筋作里脊,用泡过桐油、不容易开裂变形的竹条以钢筋为中心胶合,再涂以生漆,裹以葛布,制成一条条鸡蛋粗细的枪杆。对了,在枪头处还加装了一个勾镰,可以用来勾割敌人的小腿,但更重要的作用还是起到停滞作用,当枪头齐根刺入敌人或者战马的身体后,这个勾镰就会阻止枪杆进一步深入。这种枪杆没有龙筋木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但是极富韧性和弹性,哪怕是冲击力最强大的战马,也无法将它撞断,最多也只能让它变形而已。用这种方式制作枪杆倒是少见,至少叛军没有见过,头一回遇上,他们的骑兵可吃尽了苦头。冲上去试图马踏枪阵的骑兵无一例外,被刺穿马体的长枪死死的架住,变成了肉质,枪阵牢不可破,压根就无法撞开,而方阵中弩箭雨点般飞出,那些射士站在马车上端着强弩照着被枪阵阻挡,无法前进的叛军骑兵猛射,让他们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