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老回回逃走,混天王毙命,这场众寡悬殊的恶战也接近尾声了。其实这场战役从天雄军的火枪手射出第一发铅弹开始到老回回逃走,都还不到一个小时,而在这短短一个小时之内,超过三千人倒在了地上,卫运河畔血流漂杵,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卢象升望着战场上成堆的尸体和成群瑟瑟发抖的俘虏,默然不语。这是天雄军的初战,全新的作战模式在这一战中发挥出来的恐怖威力,连他这个天雄军的缔造者也为之震惊。从头到尾,天雄军没有给人数是他们十倍的流寇任何机会,从一开始就压着流寇打,简单而粗暴,几个照面下来,流寇就崩溃了,差距是如此的悬殊,只怕就算是一头猪来指挥,这仗也照样能赢!他的军队,不需要名将来指挥,也能击垮任何对手!
只是……有必要杀这么多人么?
看着那横七竖八的尸体,他的眸底掠过一丝不忍。这些人不是建奴,不是鞑子,他们原本也是老实巴交的百姓,或者饥寒交迫的官兵,为了吃饱饭,不得不拿起了刀。他们是匪,他是兵,兵杀匪,天经地义,他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但是看到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好几千人倒下了,他还是觉得心里发堵。天雄军的杀性,是不是太凶了一点?
戚虎走了过来,问:“大人,在想什么?”
卢象升从思绪中挣脱,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么短时间之内死了这么多人,心里有点堵……其实我们用不着杀这么多人的,只要杀伤他们一千几百人,他们就该垮了……”
戚虎叹了一口气,说:“大人,战场之上可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那些流寇作困兽之斗,何其凶狠,如果我们不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的抵抗粉碎,血流成河的将是我们!而且大名道也渐渐繁荣起来了,肯定会引来各方的觊觎,不用几千颗人头立威,大名道势必虎去狼来,永无宁日。说白了,我就是要用这几千流寇的血给觊觎大名道财富的流寇定下规矩,让他们知道,逾越者死!”
事实上,戚虎也不想杀这么多人,但是战斗异常激烈,求生心切的流寇异常凶狠,而一心保卫家园的天雄军下手也毫不留情,使得战况惨烈之极,等到天雄军停手的时候,已经血流成河了。幸运的是,天雄军没有杀红眼,闯入流寇大营之后并没有对那些老弱妇孺痛下杀手,只是将他们堵在里面,然后清除负隅顽抗的死硬份子而已。看到天雄军愿意接受投降,流寇纷纷放下武器,跪在地上求饶,至于投降之后会不会被杀掉,顾不上了,先投降再说,他们已经丧失了跟这些可怕的红衣武士对抗的勇气了。各营寨纷纷挂起了白旗,负隅顽抗的流寇也从工事里走出来,放下了武器,这场惨烈无比的战役,到此结束了。
当然,所谓的惨烈,是针对流寇来说的。统计一下伤亡,卢象升再次被吓了一大跳:天雄军阵亡、重伤、轻伤三百四十八人,流寇死伤三千五百余人,而且死的比伤的还多!
交换比高达一比十!
至于俘虏就更多了,流寇崩溃得实在太快了,以至于都还没来得及逃窜,战役就已经结束了,四五万流寇,只逃出去了一千多,骠骑营已经展开追杀了,在他们的追杀之下,那些流寇最终能有几个人活下来,只有天才知道。流寇一路抢掠,所得牲畜和金银珠宝不在少数,天雄军总共缴获战马七百余匹,骡马六百多匹,驴子上千头,还有白银六十万两。如此丰厚的收获让天雄军将领们喜上眉稍,尤其是那七百多匹战马,更是让他们眼馋。这些战马大多是山丹马和河曲马,属于挽乘兼用型,耐粗饲,抗病能力强,是很不错的战马品种。虽说这些战马都被流寇用得太狠了,掉膘严重,更累得半死,但是天雄军并不嫌弃,带回去好生饲养个一年半载,不又是一群生龙活虎的战马了嘛!至于那六十万两白银,更是意外之喜,谁不知道他们大人现在很缺钱啊?有了这笔意外之财,他那紧皱的眉头总该舒一舒了吧?
“大人,这些俘虏怎么处理?”天雄军悍将雷时声跑了过来,指着那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的俘虏问。
卢象升没有马上回答,目光从俘虏的脸上掠过。这股流寇人数多达数万,能上阵打仗的青壮也有一万多,被放倒了三千多,还有六千多,他们被集中到一块空地上,神情恐惧。妇女、老人和孩子更是瑟瑟发抖,每当有天雄军士兵从附近走过的时候,人群中总要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叫声。这些流寇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一个个都瘦骨嶙峋的,面容枯犒,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艰苦的生活几乎将他们的活力压榨干净了,留下的只是一副瘦弱的躯壳而已。对于现在的明军而言,要以寡击众击败比自己多出几倍的流寇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安置俘虏。几万流寇里,能上阵打仗的也就那么几千人万把人,剩下的都是流寇的家属或者被他们裹挟的流民,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一盘散沙,而流寇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一看到势头不妙,马上带着为数不多的亲信开溜,扔下成千上万的老弱妇孺给官兵。这样一来,难题就摆到了官兵面前:如果他们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那么多俘虏可是要吃饭的,一天两顿饭,一座山都能啃塌,而他们的军粮供应本来就够紧张了,哪里腾得出余粮来养这么多吃闲饭的人?那么,将他们驱散怎么样?同样行不通,这些流民没了饭吃,马上就会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