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注定作者:玉紫笛
第9节
“爸，等、等一下！”冥定立刻慌了，猛地站起，抓住冥冥的手腕，叫道：“你别开玩笑了！”
冥冥只是轻笑一下，摸了摸他的头道：“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
冥定不吃他这套，只是仰着脸看他，心中猛地窜起一阵邪火，“我不是小孩子！”他死死的盯着他道：“要是你没受伤，要是我没体验过被太阳炙烤的滋味，那就随便你去，但是你觉得在你能力透支的情况下能把医生安全送出去？能帮助医生看到他想看的人吗？”
医生听见此，赶紧去看冥冥，道：“你受伤了？伤得重吗？伤在哪里？为什么没跟我说？”
冥冥摆手，“没什么好说的。”
医生皱眉，“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
冥定转过头看向医生，厌恶道：“跟你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就算爸没受伤也根本不可能出去。日光这么强烈，就算是爸也得脱层皮。”
医生一怔，被冥定这么一说才想起刚才的举动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对不起……”
冥冥却全然不在意，站起身，朝他道：“什么对不起对得起？你走不走？不走我晚上可就要跟大宋去见阎王了，万一见不到那个人你可别化成怨鬼。”
医生抿了抿唇角，有些纠结。
刚接到伙伴讯息的时候他心乱如麻，他一向冷静，此时遇到自己的事情也当局者迷，医院里的那人牵扯太大，是他一直不肯投胎的心魔，这四年来心心念念就想那人死。如果能亲手弄死那人就是最好，就算不能亲眼看着那人死亡他也觉得出了一口恶气，浑身舒畅轻松，或许还会因心愿已了，重新入地府投胎。只是这大好的机会却要冥冥用命担着，这无论如何也不是他想看见的。
去，就会重入轮回，了却前世今生，重新开始。
不去，就不知后果如何，或许会再呆几十几百年，或许会成怨鬼被鬼差消了。
心内想了许久，医生抬起头，望着冥冥道：“去。“
“你！”冥定可是气的不行，“你他妈的……唔！”
冥冥捂住他的嘴，不让他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又抬手在他额上写了个‘定’字将他定在这个地方。在冥定几乎狰狞的表情中捏了捏他的脸蛋，笑道：“等爸回来，带你去玩。”
医生在一旁沉默的看着，对冥冥道：“其实你不必……对我做这些，我自己也可以去的。”
冥冥将冥定抱上床，给他摆了一个不太难受的姿势，听见医生这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稍纵即逝，转过头又是一派成熟可靠的样子，“你一个妇产科的医生能做什么？你来的时候是我接的，走的时候当然也要是我送，有始有终才是正道，你可不要让我坏了自己的规矩。”
医生心内愧疚，但确实有求于他，只好不去应他。
冥冥看他这样，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用这么担心，一路上小心避着点，未必就会受伤。”
医生想了想道：“只要不被照到就不会受伤，是这样吧？”
得到冥冥肯定答案后，他又道：“要是这样的话，我知道一条路。”
冥冥：“什么？”
医生指着脚下道：“下水道。”
或许是因为x市地势偏低，夏季雨水较多时容易造成洪涝灾害，所以这个城市的排水系统十分发达，排水管道遍布全城，里面甚至可以称为‘小迷宫’，而恰巧的是，从他们的据点到医生要去的人民医院就正好有一条这样的下水道。
冥冥在听完医生的分析后，立刻将下在冥定身上的术解开，饶是如此，也没让这位小祖宗开心。
“要是这样的话，你根本没必要让爸护送你了。”冥定鄙视的看着医生，对方一表人才，此时因他的话而有些恍惚。
医生摇了摇头，“不行，冥冥必须和我去。”
他也说不出来这是因为什么。
冥定哼了一声道：“你只是害怕，想让我爸给你当个后盾，毕竟你这么胆小又没用，万一遇见一些你无法解决的事，正好可以让我爸给你挡挡。”
医生无言以对。
冥冥见他说的过分，要来制止，没想到冥定立刻把火转到他身上。
“爸，你这人真圣母。”
……圣母？
圣母玛利亚？
冥冥不太清楚这个词的含义，不过看冥定这表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他严肃的对冥定说：“你不要捣乱，我这是有正事要做。”
“我也要去。”冥定说。
“不行。”冥冥拒绝。
冥定便伸手抱住冥冥的腰道：“除非你把我砍成两半，不然你别想我走。”
“你为什么非得跟着我？”冥冥无奈，“你不是才刚回来吗？就这么想出去？”
冥定道：“我才不想出去。”
冥冥：“那你好好呆在这里。”
冥定说：“我不，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冥冥放软了声音哄道：“你听话。”
冥定坚持，“不行，爸，你在哪我就在哪！我是不想出去，但是你要出去，我就得陪着你，万一遇到什么麻烦事，你这种智商肯定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我去就不一样了，我一定可以看出什么。”
他对于智商这事极其自信。
“说你胖，你还喘呢。”冥冥哭笑不得，用眼神示意医生，让他开口拒绝冥定。
医生愣愣的瞅着他，半晌，把眼神移开，“随你吧。”他说。
冥定得意的看着冥冥，后者也只好点头同意。
医生带着他们找到了下水道口，冥冥率先下去，冥定紧跟着也下去了，医生最后。
进入下水道后，也是冥冥走在最前面，由于居民用水都倒入这里，导致下水道阴暗潮湿，两边墙上都是青苔，不过他们都是鬼，并不需要真正行走在地上，也不用特意防滑，只是里面脏污极多，不时飘来一阵刺鼻的臭味。
冥冥三人成鬼后夜视能力极好，也不需要照明工具，冥定被这味道臭的难受，捂住鼻子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冥冥想开口调笑他几句，不过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医生倒是被这味道熏得稍微清醒了一点，他从纠结的内心世界出来，眼神复杂的注视着前面的两人，如果那人就这么死了，他突然又会有一点不甘心。
突然，冥定叫了一声，冥冥停下脚步，发现这小鬼是被一只老鼠吓到了，他招了招手，让冥定往他这里来，然后趁他不在意，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抓住他的命门，几番用力，将冥定的身体压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球形。
医生诧异道：“冥冥……？”
冥冥没有立刻答话，将冥定球塞入袖中，才冲医生摆手：“这小子总是碍眼，现在收拾了舒坦多了。”
医生点点头，眼神定在那袖中闪烁不定。
什么叫总是碍眼？分明是怕冥定再看到老鼠才将他放进袖中保护的。医生不知道他们走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明显冥冥和冥定之间的感情比一开始要深许多。
连偏心都这么名目张胆。
冥定在冥冥的袖中东撞西撞，并不安生，冥冥朝他歉意笑笑，便举高袖子，低声哄道：“乖儿，委屈一下，过了这里就放你出去。”
冥定听见，果然安生了下来。
医生看不顺眼，开口：“你这么偏心……”
话说至一半见冥冥讨好眼神，只好将话咽下，转而道：“快走吧，但愿他还没出来。”
提到正事，冥冥也正经了许多，他们提快速度，走到岔路口，冥冥问医生：“走哪边？”
医生也懵了。
他虽然知道下水道的存在，但对于具体路线却是茫然的，当初提议这个也是灵机一动，根本没有细想，但是此时也不能上去查找路面，更不可能回去。于是硬着头皮左右看看，寻找线索，突然，他在左边拐角处发现一处不同于别处的暗黑。
顺着这颜色一路看去，医生发现了一处老鼠聚集的地方，他再细细看去，大吃一惊。
这密密麻麻的老鼠堆之下竟然是一具尸体！
“冥冥，你过来看看！”他立刻唤来冥冥，后者看清情况后也脸色凝重。
“怎么样？”冥冥问道，他怎么也没想到麻烦这么快就出现了。
将老鼠们赶走，医生掩住鼻子，拿旁边的小木棍拨动了一下这尸体的头颅，尸体趴在地上，一手捂住腹部，已经高度腐败，蛆虫在里面翻滚，身上散发的恶臭与下水道的臭味混在一起，那味道简直销魂。
“从衣物和身高来看他应该是个男性，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月。”医生不敢再翻看其他东西破坏现场，指着这尸体的腹部道：“没猜错的话前面应该有个井盖，他被人捅伤后从上面扔了下来，但是他并没有立刻死亡，挣扎一会才在这里憋死的。”
冥冥沉默了一会道：“不要管他，我们先走。”
医生没有异议。
这本来也不是他们能管的。
这只是一个意外，一个并不太好的意外。
因为那具尸体，他们很庆幸的找到了去医院的路，从下水道里飘出来，又正好有位大妈在井盖这里搭了太阳伞卖饮料，冥冥和医生躲在大妈的钱包里，找准一个要进去看望病人的男人，借了他的口袋，搭了一趟顺风车。
进入到医院里面，医生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你知道他在哪里动手术吗？”
医生整了整衣服，一派专家的气场，用下巴指着电梯道：“你跟我来。”
冥冥好笑的看着他。
在确定没危险后，他才把冥定放出来，冥定面无表情的拽起冥冥的手，大口咬了下去。
没出血，也不疼，但冥冥还是哄他道：“我下次不会再这么做了，你相信我。”
冥定把眼珠转向他，冷冷的，“你不要骗我。”
“我骗过你？”
冥定想了一下，摇头，然后改口道：“那你以后不能再随便把我团成球。”
冥冥答应了，心里想的是大不了再团成其他的形状。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下水道，总是会想起那部电影……没敢看电影，看的图解，还有楼主给的贴心警示，依旧让我恶心的够呛，幸亏那部片子不是我的童年阴影，据我的小伙伴说她看完之后一个星期都吃不下饭……但那又有什么关系？现在的她可是吃着鸡腿爆肚热干面跟我倾情推荐的。
☆、第27章
他们进到电梯，据医生说手术室要在三楼，从电梯出去，中间穿过一条走廊就到了，冥冥把冥定护在身后，径直走到墙角，医生在他们的旁边，电梯中陆陆续续又上来许多人，有些人穿过他们的身体，相熟的互相说两句话，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按了关门键。
“等、等等！别关门！”
在电梯即将合上的时候一个女人狼狈的跑了过来，少年看了她一眼，伸手将电梯门挡住，防止它们合上，使女人成功的进来了。
“谢谢你啊。”女人跟他道谢。
少年抿着嘴笑了笑，露出脸颊上可爱的小酒窝。他长相干净清秀，还穿着校服，此时被女人道谢有点不好意思。
女人又和他说了两句话，眼睛胡乱一瞟，看到了两个非常不想见的人。
冥定面无表情冲她摆手。
冥冥略带歉意的行了礼。
她又转向第三个，对方似乎对她能看见有些迟疑，不过还是礼貌的冲她点了点头。她翻了个白眼，只想哀嚎一声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衰。
“步愉心。”冥定小声的对冥冥说：“她为什么要在这里？”
冥冥说：“这里是医院，难道只许你进不许别人进？”
冥定摇了摇头，“不是，我觉得太巧了。”
步愉心听见更加无语，她往那边看了看，欲言又止，害的在那个位置站的大姐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
三楼到了，步愉心想也不想的跨出电梯，没想到那少年是和她一起，这也就算了，那三只鬼竟然也从电梯里出来。
“你怎么不去六楼？”步愉心见医生走到她前面，没忍住，喊住了他。
医生回过头，有些诧异道：“你……认识我？”
“啊？”小少年也在此时回头，“姐姐？”
步愉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暴露了，她立刻朝少年的位置走去，直接穿过了医生的身体，对那个跟她差不多高的少年道：“啊，对……我记得以前见过你，你在六楼停过。”
这句话说的她自己都觉得机智，如果少年说自己第一次来，那她可以用记错了来回答，就算不是也可以用其他借口搪塞。
少年有些无措的看着呀，眼睛睁的大大的，使他看起来很无辜，“我、我……那个，我第一次来。”
步愉心微笑起来，她指着他身上的蓝白校服道：“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吧，你这校服挺眼熟的，可能和其他学生混了。”
少年的脸憋得通红，“那我……那个，我可以走了吗？我爷爷在动手术，我得去等着他。”
步愉心走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爷爷在哪个手术室啊？我妈今天也动手术。”
“这样啊……”少年有些担忧。“那姐姐你快点去看看你妈妈吧，我也要去等着爷爷。”
步愉心抬头看了看医院的天花板，冥定正板着脸飘在她的上空，默默把脸转回来，她说：“那咱们一起走吧，应该是一道的。”
她死也不要单独和这群家伙在一起！
少年呐呐道：“哦，哦，好的。”
冥定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道：“爸，我们不去追她吗？感觉她还有很多用处。”
冥冥道：“不需要。”
医生想问这个女人是谁，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他现在不想节外生枝，指着与步愉心完全相反的方向，他说：“那人在这边。”
冥冥点了点头，他们到的时候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门口坐着几个女人，医生一眼就看到在最前面那个哭的眼睛都肿了的老太太，他动了动手指，脸颊不自觉抽动，被冥冥按住肩膀，于是强行将自己的怒气收了回去。
冥定仰着头看了一眼医生，他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踏进另一个深渊的沉重。
冥定想着医生现在心情可能很复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问道：“你不进去吗？”
医生说：“要进去。”
冥定又道：“那你倒是动啊。”
医生把眼睛转向冥定，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去解开自己的白大褂，将它拜托给冥冥拿着，又开始去整理自己在衣服里面的衬衫，领口，袖口，腰间，再到西装裤和皮鞋，一点褶皱都不允许出现，一点脏污都不能让它存在。将一切做完之后，医生重新穿回了自己的白大褂，与刚才一样开始整理。
到一切完美结束后，医生的情绪也终于从那乱七八糟的事情中稳定下来，他带着金边眼镜，头发与衣物一样梳得一丝不苟。修长的身材，优雅的气质，俊美的脸孔和狭长的眼睛使他看上去就像一个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人。
精致的仿佛不是人类。
冥定这才注意到医生是个美男子这件事实。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医生长得帅，他自己也不算差。
冥定摸了摸脸，想着自己长大之后一定会比医生帅一万倍。
“我是一名妇产科医生，我为自己的职业感到自豪。”医生将手放进口袋，缓缓地说道：“谢谢你，冥冥。”他停了一下，对冥定说：“也谢谢你，冥定。”
冥定挑了挑眉，不去挑衅他。人都快要走了，这个时候也不用他来多话拉仇恨。
医生迈步走了进去，手术室中有五六个人围在那里，站在最前面的医生是他很熟悉的旧人，虽然他带着口罩全副武装，但是医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郝主任。”
医生喃喃，随后把目光放在了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家伙。他带着氧气管，紧紧闭着眼睛，看起来并不安稳，医生恶意的笑了笑，一股报复的快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视线从郝主任与其他几个人的脸上转来转去，他看着郝主任手起翻飞，手术刀时隐时现，划出一抹锐利的光芒，看着他的眼神专注而热切，助手在一旁跟着操刀，认真记着他的每一个步骤，而护士却略显疲惫的在为他擦汗。
医生皱了皱眉。
他心里恨不得这个躺着的人碎尸万段，却也不想看他们几个因疲惫而有失误，毁了自己的名声，在纠结了一小会，医生还是轻轻朝着他们那边吹了口气，让风带走他们的疲惫。
护士立刻有了精神，茫然的四下看看，郝主任的精神依旧高度集中，并没有觉察到什么。
冥定在他的身后不屑的想道：装模作样。
他扯了扯冥冥的衣袖，问道：“我们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冥冥把衣袖抽回来，敢牵着他的手，温声道：“等到不需要我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