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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天的往北,虽离关城还有距离,不一定真正让撵出关,但三殿下的心一里一里往下沉。
他时时憋闷的泪水堵在心口上,想哭,都捅不开。数月前他还玉堂金马,过一个夏天,他衣裳破旧,今天有地方睡,明天能不能安稳打个盹都不能知道。
他带着京都庞大的百姓,每天吃食穿衣用药和死了人,缠绕在脑海里似解不开的诅咒,带给他无边无际的黑暗之感。
周英虎送来了钱,但是有些钱在外省。还有这局面,有钱也有买不到东西的时候。
一天不安顿下来,一天三殿下苦恼万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远方有马过来,三殿下知道是往两侧城池要求支援的人回来,但他经历过不止一回的附近城池也乱了,没有杨泰保的人马却有趁乱世处处揭竿,直到今天,他没有找到容身地,也没有得到真正的援助过。
有时候他恼到骨头里,他知道这里的一部分人是真的不能救他,还有一部分人则隐瞒实力看风向。
就是跟出京的官员们,有些在看到三殿下远不是杨泰保对手——他带的人太多,吃饭都是个问题。在皇上让汪家带走以后,这些人也不辞而别。
这是对三殿下没了指望,对他没了信心。
三殿下每天肩头重似一分,似有泰山压在上面,还一天天加重量,让他年青的面容上打不起精神。
回话的人到面前,回的话更让他心如灰土,跟他想的一样,附近城池也乱了,帮不到他。
“太师,咱们要走到什么时候?”三殿下心灰意冷时,宇文靖是他的安慰之一。
三殿下已快不支,更显出宇文靖老梅霜后之康健。在这些日子的跋涉中,他也面容憔悴,但气势愈发稳如泰山。
“殿下不要忧心,附近城池出事,咱们不是早就料到。老臣坚持前言,往西北方向的关城,宣府边城的将领是老臣一手提拔,老臣信得过他。实在不行,退出关外也方便。”
“退出关外?”三殿下神色苦苦,眸中涌出泪水:“真的要退出关外吗?”
“这只是预想,殿下,关城如果不保,鞑靼早就入关,局势早就不保。现在还只是自己乱,可见关城将士依然忠心。殿下,只要他们忠心,咱们就能在关城内站稳脚跟。”
宇文靖派的有人前往关城,命他们接应三殿下。今天又说到这里,三殿下幽幽一声,抱些他认为不可能的希冀:“太师,去的人该回来了吧?早些给我个消息,咱们也可以早早死心。”
宇文靖依然温和镇定:“殿下请信老臣,会是好消息传回。”话说到这里,有人过来报信:“前哨将军回话,约有数百人往这里疾驰。”
数百人,也让三殿下打个激灵,实在是这一路上,杨泰保不追他,他遇上的事情也惊心。
有一个当地士绅,数百精良来见三殿下,见三殿下衣着陈旧,人数庞大,就知道他穷的肯定没有粮草。差点把三殿下擒走,送给杨泰保换个一字并肩王。
虎落平阳,都可以欺负,三殿下让欺负的有些怕。眉头紧簇问宇文靖:“如果是关城来人,怎么只有数百?太师,别又是强盗土匪,抢了东西就走。”
第二次回报更清晰:“回殿下,数百轻骑,后面跟着数百辆车。”
第三次回报:“扬两面大旗,一面勤王,一面宇文!”
宇文靖的镇定一扫而光,张大了嘴想不通,宇文家在关城没有子弟才是。但既打宇文旗帜,又是勤王来的,理当他去迎接。
勤王让所有人都有点儿高兴,万安长公主也出来,三殿下认为理当抚慰,带上百官们,一群子人旧衣破官袍到队伍最前面,目视车队过来。
大旗下一个男子越来越近时,宇文靖大叫一声:“永平,是你吗?是永平贤侄吗?”
三殿下等人又高兴一分,甚至已互相相庆:“是太师家的子弟。”
“六叔,是我。”宇文永平是宇文靖这一枝的堂亲,他的祖父辈和宇文靖的父执辈是堂兄弟,他的父亲比宇文靖年长。
走近了,他也有一张和宇文靖相似的面容,这是血源上亲都可能出现的事情。
平静的看一眼宇文靖等人的窘迫,不等问,径直道:“六叔,我匆忙而来路上不好带,只有三百车粮草,两百车药和衣服。但关城草地上,已备下十万担粮草。”
“太好了,”
“得救了,”
欢呼声出来,三殿下和万安长公主热泪盈眶,望向宇文靖的眸光感动深深。
都有一个心思,太师是忠臣。
都有一份羞愧,原来太师是忠臣。
独嘴上说着要和太师算帐的周英虎不屑一顾,重复他回来投靠那天,宇文靖质问他时,他回答的话:“又把宇文天脸上的金子,贴自己脸上了。太师就是这么能耐。”
他的阴阳怪气,和宇文靖就要出口的发问撞在一起。宇文靖也深表怀疑,宇文永平是十年前就离开京都,他怎么想得到这时候送粮草。他近来凡事都往宇文天身上想,正打算问呢。
又和宇文永平的话撞在一起。
周大人的话出口,宇文永平的话出口,低低地问:“六叔,天哥在哪里?”
宇文靖打定主意弄明白,他的得意侄子到底有哪些准备。他给自己的信里写着,在外省为郭村治一深圈,还有什么?
当晚,叔侄深谈。
“永平,你对我说实话,天儿怎么安排的你?”
宇文永平笑笑:“这些年我们通信说的太多,我想不起来从哪里说合适。我只说说,我知道的兄弟在哪里吧。”
“你说。”宇文靖目光炯炯。
“那年天哥离京,我在京里再没意思,我也走了。”宇文永平一笔带过宇文天离京以后,他们这些和宇文天交好的人,曾受到宇文永华等人的打压。
“没几年,天哥给我写了一封信,让我到关城买个草场,养马再屯粮。”
宇文靖张大眼睛:“哦哦,”
“听到京里乱,我就来了。这是我。再说,是永守。”
“哦哦,”宇文靖张大眼睛。
“永守先是在外地经商,来看过我,后来写了一封信,他去了水军。”